洞壁的湿痕映着微光，杨柳青喉间压着咳意，唇角勉强牵起一抹笑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，只顺着眼角的余光，仍死死锁着武子谏的神色：“说起来，武兄瞧着也格外面熟，倒与我一位故人有七八分相似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故人”二字，指尖藏在袖中，悄悄扣住了那枚吕明微的符篆，既是在试探，也是在防备。
武子谏闻言，眼睛陡然亮了起来，像是意外又像是狂喜，猛地抬头看向他，眼底的笑意瞬间浓烈了数分，连语气都拔高了些：“是吗？原来杨兄也有这般感觉！”
他往前凑了半步，衣袍扫过地面的碎石，发出细碎的声响，“我还怕只是自己瞧岔了，没想到杨兄竟也这般觉得，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！”
那股真切的欣喜不似作伪，可越是如此，杨柳青心底的寒意越重。他亲手送葬的人，怎会在怨境中与自己谈“缘分”？
“我也是刚入这荒洞避避怨灵，”武子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，从上到下细细打量，眼神热切得有些过分，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，“方才远远瞥见杨兄倚在壁边，只一眼，便觉得心头一热，倍感亲切，竟忘了这怨境的凶险，忍不住就上前帮忙了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杨柳青苍白的唇色、沾着血渍的衣襟，最后又落回他的眉眼间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，又很快被笑意掩盖：“杨兄的故人……不知是哪位？竟与我这般相像？”
杨柳青心中一动，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接，语气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虚弱：“不过是位许久未见的旧友罢了。”他刻意顿了顿，观察着武子谏的反应。
武子谏脸上笑意更深：“原来如此！这般巧合，更说明咱们有缘了！”他似是没察觉杨柳青的试探，反倒愈发热络，“杨兄伤势不轻，这荒洞阴冷，怕是不利于疗伤。前面不远处有个干燥的地方，不如我扶你过去歇歇？
说罢，他又伸出手，想要去扶杨柳青的胳膊，指尖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。
杨柳青眼底寒光一闪，借着咳嗽的动作再次侧身避开，顺势弯下腰，装作难以支撑的模样：“多谢武兄好意，没事，我在此处呆着还行。”
杨柳青眉峰微蹙，刻意放缓了语气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：“听武兄这般说，难不成我们从前当真见过？”
他盯着武子谏的眼，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动。
眼前人既是那割据苍洲、与朝廷兵戎相见的“叛王”，怎会说自己记不清事？
武子谏闻言果然愣了愣，那双含笑的眸子掠过一丝茫然，抬手挠了挠头，语气带着几分真切的困惑：“我也说不准。”
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缘，“前阵子遭了场意外，好多过往的事都记不太清了，只隐约觉得杨兄眼熟。”话锋一转，他眼底多了丝希冀，“也许我弟弟知道，他记性一向比我好。”
“你还有个弟弟？”杨柳青心头猛地一震，面上却只装作讶异，按着头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。
武子谏就是武德皇帝的亲弟，争夺皇位失败后逃窜入苍洲，拥兵自重，自立为王，与朝廷连年征战。
武家皇室的确枝繁叶茂，几位皇弟皆在京中受封，或闲赋或任职，向来与这位叛出的兄长划清界限，别说往来，便是私下通信都避之不及，怎会跑到这苍洲的怨境中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