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子谏推门而入时,杨柳青仍维持着往日的模样,双目轻阖,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,若非胸口仍有微弱起伏,几乎与榻上陈设融为一体。
他走近窗边,抬手将支窗的木栓卡稳,风势顿时缓了许多,化作一缕微凉的气流,轻轻拂过杨柳青的面颊,将他散落在枕畔的长发撩起少许,又缓缓落下。
武子谏的目光落在那被风动的发梢上,竟看得有些出神。
恍惚间,他见杨柳青的眼睫似是极轻地颤了一下,那瞬间的微动,让他心头猛地一紧,几乎要以为下一刻便会对上一双清醒的眼眸。
可片刻后,榻上人依旧毫无动静,唯有风还在轻轻掀动帐角。
武子谏喉间低低喟叹一声,指尖悬在半空,终究还是收回了手。
终究,只是一场错觉。
武子谏在床侧如常坐了片刻,目光掠过杨柳青毫无波澜的睡颜,未再多言,起身便推门离去。
廊下的秋露沾湿了他的靴底,也未让他脚步有半分停留,很快便消失在庭院深处。
第二日天刚破晓,沧州城门才缓缓开启,武子谏便带着几名随从匆匆出城。
近来他与玉琼国使者往来频繁,府中常有密谈至深夜,观此次出行的阵仗,显然是去处理要紧事务,没有两日怕是回不来。
辰时一到,那名大夫准时挎着药箱踏入房门。
他熟练地取出银针,在杨柳青的穴位上精准刺入,银白色的针尾在晨光中轻颤。
随后又取了温热的药膏,掌心搓热后,在其需养护的筋骨处缓缓推拿,动作轻柔却力道沉稳。
待按摩毕,他又从药箱中取出几帖青黑药膏,仔细贴在杨柳青肩胛的旧伤处。
“武子谏出城了。”按摩的手微微一顿,大夫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却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,像是在陈述一件寻常事,又似藏着某种暗语。
话音刚落,榻上原本毫无动静的杨柳青,眼睫忽然轻颤了两下。
紧接着,那双紧闭七月有余的眼眸缓缓睁开,眸光初时还有几分混沌,转瞬便清明起来,不见半分刚苏醒的滞涩。
他未发一语,只撑着榻沿慢慢坐起,动作虽缓,却稳得不像刚从长睡中醒来。
下一刻,杨柳青屈膝盘腿,双手结出一个繁复印诀。
随着指尖微动,他丹田处竟飘起一尊巴掌大的青铜药鼎,鼎身刻着细密的云纹,悬在半空时微微倾斜,琥珀色的汤药从鼎口缓缓流出,在空中交织缠绕,竟化作一幅流转的太极图。
图中很快升起袅袅白雾,如轻纱般将杨柳青周身笼罩,隐约可见他眉心处亮起一点微光,正是他独门秘术“回春结界·逆阴阳”。
雾气缭绕了整整半个时辰,期间屋内唯有汤药的清苦与灵力流动的微响。
待雾气渐渐散去,杨柳青才收了印诀,青铜药鼎也化作一道流光,重回他丹田之中。
他起身站立,步伐稳健有力,再无往日的单薄虚弱。
与此同时,一道透明结界从他周身扩散开来,将整间屋子牢牢笼罩,结界表面泛起淡淡的光晕,不仅隔绝了外界视线,连屋内的任何声响都透不出去,自成一方密闭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