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暗牢太过安静,安静得仿佛从未有人踏足,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又在提醒他。
武子谏将他掳到此处,绝不是让他苟活这么简单。
玄铁锁链“咔嗒”两声扣在十字架的铁环上,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腕爬上来,像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瞬间攥住了杨柳青的呼吸。
他看着那几个玄衣人转身离去,腰间佩刀的铜环随着步伐轻响,渐渐融进暗处。
方才还映着人影的火把被他们拎走,橙红的光团一点点缩小,最后彻底消失在甬道拐角,只留下满室浓得化不开的黑。
这黑比暗牢更沉,比瘴南荒的深夜更密,睁着眼是墨色,闭上眼还是墨色,连指尖的触感都变得模糊。
锁链还在不断渗着凉气,顺着他的手腕钻进筋骨里,激得他打了个寒颤。
他试着动了动胳膊,铁链却纹丝不动,只磨得手腕生疼。
余光扫过自己的胳膊,杨柳青心头一阵发苦。
在黑风岭矿场时,哪怕日日扛着百斤矿石,好歹能混个饱饭,硬生生养出了几分结实的肌肉。
可被掳走的这两个月,沿途要么是冷硬的干粮,要么是馊掉的米粥,加上车马颠簸、筋骨劳损,那点好不容易长起来的肉早就耗光了,如今胳膊细得能清晰摸到骨头,连攥拳都觉得没了力气。
黑暗里只有他的呼吸声在回荡,伴着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。
他忍不住想起矿场的日子,虽说苦累,至少能看见天,能听见其他矿工的吆喝,可现在,连这点“人间气”都成了奢望。
锁链的寒意越来越重,像要钻进他的五脏六腑,不安像藤蔓一样缠上心头,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在这死寂的黑夜里,每一声都显得格外慌乱。
杂乱的长发如枯草般覆在杨柳青肩头,发间还缠着些泥屑与干草,几缕贴在他汗湿的额角,遮不住那张瘦得脱了形的脸。
颧骨高高凸起,眼下的凹陷能轻易容下一指,唯有那双眼睛还亮着点神采,像蒙尘的寒星,在昏暗中固执地映着微光。
地牢里没有日夜之分,他只凭着腹中饥饿的轻重来数日子。
这几日,看守的人只偶尔送来半碗凉粥、一壶冷水,粥里飘着几粒米糠,水也带着股铁锈味,可他还是得小口小口地咽,不喝,就撑不到下一次有人来。
大多时候,他都蜷缩在石地上昏睡,意识昏沉间,时而想起从前在府中喝的莲子羹,时而又坠入黑风岭矿场的噩梦,唯有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,才能勉强减少些体力消耗,让那蚀骨的饥饿感慢些啃噬五脏六腑。
“啊秋!”一声喷嚏突然冲破喉咙,杨柳青浑身一颤,才惊觉自己连打颤的力气都弱了。
寒意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,额头烫得吓人,连呼吸都带着热气。
他恍惚想起,被掳来的路上也发过几次烧,可那时好歹能靠意志力扛过去,如今却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。
曾几何时,他身具乾坤之气,修为虽说不高,但是也能保全自己,别说风寒小病,便是刀剑加身也能护体。
可自从修为被废,他就像被抽走了所有依仗,在黑风岭矿场扛矿石时磨破了手,要靠草药敷上几日才好。
如今染了点风寒,就虚弱得连坐起来都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