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惊澜刚踏入醉仙楼,楼内喧嚣的人声便扑面而来,酒气与菜肴的香气混杂着,在燥热的空气里弥漫。
他无心留意周遭的热闹,只循着侍者指引的方向快步往二楼而去,满心都想着要尽快找到昭华公主。
可刚穿过一楼熙攘的人群,耳边忽有几句闲谈如惊雷般炸响,直直撞进他紧绷的神经里。
“听说了吗?今早宫里传出来的消息,陛下已下旨,免了那御灵卫监正杨柳青的死罪了!”一个糙汉端着酒碗,声音洪亮得压过了周遭的猜拳声。
邻桌立刻有人接话,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:“哦?那改判了什么?这般人物,总不能轻饶吧?”
“听说是废去一身修为,再流放三千里,去那极南瘴气之地!”先前说话的糙汉灌了口酒,咂咂嘴道。
“不过说起来,这么厉害的角色,流放去边远地方倒也未必是坏事,你想啊,如今关外鬼怪横行,村镇时常遭殃,让他去那边,正好能派上用场,也算为民除害了。”
“都被废了,还能帮上什么忙?”
沈惊澜的脚步猛地顿住,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他僵在原地,难以置信地侧过头,目光扫过那几张闲聊的面孔,耳中嗡嗡作响,方才的焦灼与急切瞬间被巨大的震惊与狂喜冲散。
免了死罪?废功流放?虽仍是重罚,却终究是从鬼门关拉回了一条性命!
他胸口剧烈起伏,抬手扶住身旁的廊柱才稳住身形,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。
沈惊澜刚踏入醉仙楼,楼下堂间的议论声便顺着穿堂风飘了过来。
他本是要上楼寻公主问个究竟,想确认杨柳青的死罪是否真如坊间传闻那般得以豁免,此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在门内,目光落在靠窗的两张酒桌上。
只听一个穿着青布的汉子灌了口酒,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的糙意:“你当你那点心思,陛下会瞧不见?”他将酒杯重重一磕,酒液溅出些许。
“那杨柳青如今落得这步田地,本是秋后问斩的死罪,虽说改了流放,若是不废一身除鬼的功夫,你倒以为他还能对陛下死心塌地?将来就算遇着恩赦,难不成还肯乖乖回京替朝廷卖命?依我看呐,他若不是被废了修为,这囚车怕是刚出城,就得挣断枷锁逃得没影了!”
邻桌一个戴方巾的文士闻言,捻着胡须沉吟道:“兄台这话在理……可先前明发的旨意是秋后问斩,怎么如今都快到问斩的日了,陛下就改了主意,竟改成废去武职、流放三千里?这旨意变得如此仓促,实在让人猜不透圣心啊。”
“猜不透才是陛下的手段。”青褂汉子冷笑一声,又给自己满上酒。”
“帝王心术深着呢,真要斩了杨柳青,难免让杨柳青一手操持的御灵卫寒心。可留着他在京中,又是个犯了死罪的,保不齐哪天就成了祸患。如今废了他的功夫,再远远流放到蛮荒之地,既全了几分旧日情分,又断了他翻身的可能,还绝了旁人借机生事的由头 这一石三鸟的算计,可不是咱们能揣度的。”
楼下的议论还在断断续续飘来,沈惊澜却只觉得心口那团焦灼的火气渐渐散开。
既然消息已在坊间传开,想来并非空穴来风,杨柳青大抵是真的免了死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