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老默默点了点头,没再多说什么。刘子文与王光缘轻手轻脚退了出去,将院门轻轻带上。
屋内只剩下昏黄的烛火,映着两位老人枯坐的身影,满室寂静里,只有无声的焦虑与沉重,在空气中慢慢弥漫开来,等着他们自己一点点消化这锥心的煎熬。
这些日子里,刘子文和王光缘等人忙完自家活计,总不忘过来帮着二老挑水、劈柴、打理院里的杂事,倒让冷清的屋子添了几分人气。
时光在这般沉闷又焦灼的等待中缓缓流淌,窗外的日头依旧毒辣,暑气蒸腾得柏油路都似要化开,可墙角的蟋蟀已渐起秋声,离那立秋的日子是一日近过一日了。
沈惊澜却再也熬不住了。这些天他夜里总睁着眼睛到天明,枕席早已被冷汗浸得发潮。
一想到秋后问斩的期限随着节气步步逼近,那冰冷的刀刃仿佛已悬在杨柳青颈间,他便心口发紧。
反观杨柳青在飞龙卫的天牢里,这些时日倒将一身伤痛养得好了五六分。
先前被酷刑拔掉的指甲缝里结了薄痂,新甲已隐隐透出一点嫩白,虽触碰时仍有钝痛,却比前些日子血肉模糊的模样好了太多。
如今牢中再无鞭笞之苦,也能得些干净吃食果腹,夜里更能靠着墙角囫囵睡上几个时辰这般境遇,在这吃人的天牢里已是难得的“安稳”了。
他望着墙缝里渗下的潮湿水珠,忽然自嘲地勾了勾唇角,声音嘶哑得像蒙了层砂:“真是可笑,怎么就混到了这般田地?”
当年初出茅庐,满心满眼都是悬壶济世、救死扶伤的念想。
后来入了仕途,几经波折坐到御灵卫监正的位置,原以为能凭手中权柄做些利国利民的事,却没承想,好日子没过几日,竟要落个秋后问斩的结局。
“人生啊……”他拖着长音叹了口气,胸腔里翻涌着无尽的唏嘘与无奈。
目光扫过这阴暗潮湿的牢房,四壁斑驳,霉味呛人,唯有铁窗透进一线微光。
他知道,吕明微他们定在外面拼死斡旋,他能做的,便是养好精神,静静等候消息。
这些日子,沈惊澜为求见昭华公主,已遣人递了数次帖子,却都如石沉大海,连半句回音也无。
他心头本就因杨柳青之事焦灼如焚,这般闭门羹更是让他坐立难安。
今早忽从宫中旧友处听得消息,说公主今日心绪颇佳,要携宫娥侍女往醉仙楼赏玩宴饮。
沈惊澜当下便攥紧了拳,再顾不得许多规矩体面。
他匆匆换了身利落衣衫,带着两个随从便往醉仙楼赶去。
马车在青石路上疾驰,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衬得他心跳愈发急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