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德皇帝眉头拧成死结,冷声道:“黄御医,再为裴昭仪仔细诊脉,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!”
黄御医心头“咯噔”一响,忙躬身应“遵旨”,双手微微颤抖着取出脉枕。
此刻指尖搭上裴昭仪冰凉的腕间,只觉心头乱如麻团,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。
指尖下的脉象虚浮微弱,带着明显的失血之象,更隐隐透着一股胎气骤失后的紊乱这分明是滑胎后的典型脉相!
黄御医心中惊疑交加,手指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。
半月前为昭仪诊伤时,他摸到的明明是气血不畅的沉涩之脉,绝无半分“滑脉”该有的流利搏动。
当时他还特意开了当归、桃仁、苏木这些舒筋活血的药材,又请了擅长推拿的药女为她按揉肩臂,那些药材孕妇沾半分都可能动了胎气,他怎会犯下这等致命差错?
若说他半月前诊不出孕脉,那是砸了自己吃饭的招牌。
可若昭仪半月前已有身孕,他开的那些药、做的那些推拿,岂不成了“弑杀龙裔”的罪魁祸首?
黄御医越想越心惊,后背的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他又换了另一只手腕细诊,脉相依旧胎气已失,气血大亏,确是滑胎之证无疑。
可这前后矛盾的脉象,如同一张无形的网,正将他牢牢罩住。
黄御医心头乱成一团麻,冷汗顺着耳后往下淌,连带着手指都在微微发颤。
慌乱间,脑海中竟不受控制地闪过杨柳青的身影,那小子医术精湛,人又聪慧,绝定能看出不同。
若是他在此,或许能勘破这其中的蹊跷。
可如今……杨柳青已是戴罪之身,现在竟还被罗织了与裴昭仪私通的罪名,连裴昭仪“腹中胎儿”都成了定罪的铁证,这简直是天方夜谭!
黄御医越想越心惊,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,也好过在这龙威之下受此煎熬。
他打心底里不信杨柳青会做出这等事,更不信裴昭仪会行苟且之事,这分明是有人精心布下的圈套。
可没有实证,这些话怎敢在盛怒的皇帝面前说出口?稍有不慎,便是引火烧身,连自己都要搭进去。
黄御医定了定神,膝盖微微弯曲,摆出恭谨至极的姿态,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:“陛下容禀,臣半月前为裴昭仪诊伤时,确是凝神细诊,脉象平和,唯有筋肉拉伤的气滞之象,并没有半分孕脉的滑利之感,臣也不知怎会...”
他顿了顿,偷瞄了一眼皇帝阴沉的脸色,又小心翼翼地补充:“至于今日……昭仪娘娘的脉相确是滑胎之证。只是这前后不过半月,孕脉不显却骤然滑胎,其间变化实在蹊跷,臣行医数十载,从未见过这等异状……”
黄御医垂着头,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,只盼着皇帝能从这话语中听出几分端倪,也盼着自己能熬过这一劫。
武德皇帝听罢黄御医的回禀,便在殿中沉默驻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