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一股温热的黏腻感从身下传来。
她心头猛地一跳,颤抖着伸手一摸,再抬眼时,只见指尖已染上刺目的殷红。
裙摆之下,鲜血正缓缓浸润开来,在明黄的锦被上洇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。
裴昭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,方才还在思索的阴谋诡计、幕后黑手,此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色冲得烟消云散。
腹中的绞痛愈发剧烈,那温热的血流仿佛正一点点抽走她的力气,也抽走了她心底最后一丝镇定。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。
“裴娘子!娘子您醒醒啊!”
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守在偏殿外的贴身丫鬟春桃掀帘而入,一眼便望见榻上那抹熟悉的身影。
裴昭仪身着的藕荷色宫装已被刺目的血渍浸透,裙摆下暗红的血痕蜿蜒至榻边,触目惊心。
春桃吓得声音发颤,连滚带爬地往外跑,“快传太医!快传太医啊!”
不过半盏茶的功夫,太医局御医刘仲文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,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银针、药膏的医童。
刘御医俯身诊脉,望见裴昭仪苍白如纸的面容和身下不断渗出的血迹时,他屏息凝神搭脉片刻,又翻看眼睑、按压小腹,脸色愈发凝重。
恰在此时,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,武德皇帝身着常服,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。
他目光扫过榻上情景,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,周身气压低得让人不敢喘气。见刘御医诊完脉起身,他沉声问道:“说吧,裴昭仪如何了?”
刘御医忙躬身行礼:“回陛下,裴昭仪……这是胎动不安,血崩不止,已是……滑胎之证了。”他说着,额上冷汗顺着鬓角滑落。
武德皇帝听罢,周身的戾气骤然炸开,那双眼眸瞬间凌厉如刀,死死剜在刘御医身上。
明明是无辜的医者,却被这含着雷霆之怒的目光逼得脊背僵直,双腿如灌铅般动弹不得,只能垂首屏息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“飞龙卫!”皇帝沉声唤道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即刻去司计司调取昭仪近半年的侍寝档册,再去尚宫局取月信记录,与刘御医所言胎气月份一一核对,半个时辰内,朕要结果!”
飞龙卫统领闻声而入,跪地领旨后如疾风般退下。
殿内烛火摇曳,将皇帝阴沉的面容映得愈发莫测,连空气都似凝成了冰。
榻上的裴昭仪本就气若游丝,听闻“月份对不上”几字,心头猛地一沉。
她出身将门,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磊落风骨,此刻纵是虚弱不堪,骨子里的傲气也未折损半分。
她咬紧牙关,不顾身下的刺痛与眩晕,猛地掀开锦被,赤足踩着冰凉的金砖从榻上爬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