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越说越急,胸口剧烈起伏着,忽然“啪”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青瓷茶杯都震得叮当作响:“不行!我不能就这么坐着等!杨伯父杨伯母年纪大了,哪经得住这种惊吓?我现在就去杨府附近守着,找机会把他们偷偷带出来,找个地方藏起来,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杨大哥一起受牵连!”
说罢,她起身就要往外冲,手腕却被白焕棠一把按住。
白焕棠的指尖微凉,力道却稳得很,声音是平稳的调子,像一汪能压下焦躁的清泉:“阿仰,别冲动。你忘了昨日吕统领来传的话?他说已派人在天牢外盯着,定会想办法见杨大哥一面;况且你杨大哥素来心思缜密,即便身陷囹圄,也绝不会坐以待毙,定有自己的盘算。”
她见阿仰仍绷着小脸,眼眶里的泪珠子快要滚下来,便抽出自带的素色帕子,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湿意,语气又软了几分:“你若此刻闯去杨府,飞龙卫的人本就盯着杨家的动静,你这一去,非但救不出人,反倒会被他们抓住把柄,说你是杨家的同党,到时候,岂不是给你杨大哥、给吕统领添乱?”
阿仰的脚步顿住了,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,眼眶却更红了:“可我……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。”
“咱们不是什么都不做。”白焕棠拉着她坐下,“吕统领说了,让咱们在御灵卫衙门里盯着,留意飞龙卫近来的动向,尤其是他们有没有往天牢里送过什么人、递过什么东西。再等等,他一有消息定会传过来,咱们按计划行事,才是真的帮杨大哥。”
阿仰望着白焕棠沉静的眼神,心里的焦躁渐渐压了下去,她点了点头,伸手抹掉眼泪:“好,我听棠姐姐的。只要能帮到杨大哥,我再急也能等。”
翰林院书斋的窗纸被午后的日头晒得透亮,案上的青瓷笔洗盛着半盏清水,映得宣纸上那几行“通逆信”字迹愈发清晰。
沈惊澜端坐案前,指尖捏着一方镇纸,目光如炬般凝在卷宗上,连窗外廊下雀鸟的啼鸣都未曾入耳。
宣纸上的字迹笔锋苍劲,起笔时的藏锋、捺脚处微微上挑的弧度,乃至收笔时若有若无的轻顿,都与杨柳青平日的笔迹分毫不差,杨柳青写字的习惯,沈惊澜闭着眼都能描摹出来,可此刻越细看,他的眉头却拧得越紧,指节无意识地攥住了镇纸。
“不对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指尖轻轻拂过纸面,“杨兄素来行文刚直,便是写密信也带着几分坦荡,哪会用这般迂回阴柔的措辞?”
更让他起疑的是,信末提了“三日后城郊破庙密会”,沈惊澜掐着手指一算,那日分明是十五,他与杨柳青约好要在书斋核对新修《镇魂录》的批注,从晨光微亮忙到暮色沉沉,杨柳青连书斋的门都没踏出过半步,又何来“城郊密会”之说?
隔着牢狱的高墙、宫闱的深院,这些分散在朝都各处的身影,或许此刻并未相见,却都怀着同一份担忧与决心。
一盏盏灯火下,他们或查探、或记录、或奔走,用自己的方式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悄悄朝着“洗冤”二字聚拢,为蒙冤的杨柳青,撑起一片不肯熄灭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