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柳青一行人与奔赴皇宫的队伍在街口分道扬镳,前者翻身上马,马蹄踏碎青石路面的寂静,铁蹄声如急雨般朝着城南那片摇曳的灯火疾驰而去。
后者则列成整齐队列,护着宫城方向的沉沉夜色,稳步前行。
朝都的夜,因这场突如其来的鬼物入侵,已然被分割成数片战场。
而御灵卫的一道道指令,正像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,顺着街巷脉络迅速铺展,将四处蔓延的混乱与惊惶,一点点纳入掌控之中。
醉仙楼内依旧丝竹喧阗,琵琶弦音与歌姬软语缠缠绵绵,混着满室的陈年酒香与脂粉甜腻,将外头的风雨声隔绝在外。
御灵卫的弟兄们早已在楼内往来奔走,粗着嗓子挨桌劝离:“诸位,城中有阴祟作祟,快些归家!”
可楼里的酒客多半喝得酩酊大醉,有的听闻“鬼物”二字便吓得面无人色,杯盏摔落一地,连滚带爬地往门外挤,偏又被桌椅绊得东倒西歪。
有的却拍着桌子放声笑骂,指节敲得桌面砰砰响:“什么妖魔鬼怪?莫不是你们卫卒闲得发慌,来搅咱们的酒兴!”
更有醉汉拽住引魂卒的袍袖胡搅蛮缠,非要讨个“说法”,一时间楼内哭喊声、怒骂声、器物碎裂声混杂,场面乱作一团。
直到杨柳青一身玄色衣袍踏入门楼,玄缎衣摆扫过门槛的积尘,那股迫人的肃杀之气随他身形蔓延开来,楼内的喧闹才如被寒风扫过的烛火,骤然敛了大半。
那些方才还争执不休的酒客见他,也能看出他是个厉害角色,顿时像找到了主心骨,纷纷收了声,七手八脚地围拢上来:“这位大人亲临,可是出了大事?”“真有那不干净的东西闯进城了?”
更有胆小者在一旁颤声问:“咱们在这楼里躲着,能保得住性命吗?”
杨柳青眉头微蹙,目光如寒星扫过满堂东倒西歪的醉态,玄色袍袖在身侧轻轻一拂,沉声道:“诸位静听。今夜阴祟破城而入,西北坊市已现伤亡,绝非虚言。醉仙楼此刻虽暂得安宁,可鬼物凶残无度,行踪飘忽难测。城隍庙与护城河西岸皆有御灵卫的人镇守和阵法护持,诸位当尽快随卫卒疏散,莫要拿自家性命当作儿戏!”
他声音不高,却如金石落地般掷地有声,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方才还将信将疑的酒客们听了这席话,酒意顿时醒了大半,脸上的嬉笑之色褪去,纷纷点头称是,三三两两地揣起酒壶、扶着同伴,踉跄着往楼下挪动。
偏在此时,几个醉得连站都站不稳的汉子,搂着酒坛撞开人群,嘴里还哼着跑调的俚曲。
其中一个络腮胡汉子赤红着脸,眼泡肿得像核桃,猛地将酒坛往桌上一墩,酒液泼洒得满桌都是,指着杨柳青的鼻子便骂:“什么狗屁鬼物!老子看你这官爷是故意来搅老子的酒兴!御灵卫拿着朝廷的俸禄,不思保境安民,倒会在这里危言耸听吓唬人,有本事抓鬼去,别在这儿扰了爷的雅兴!”说罢还打了个酒嗝,满是酒气的唾沫星子溅了满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