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拂了拂衣袖，径直往外走。廊下的风卷起她的裙摆，身后的牢房里，很快传来利刃破空的闷响，随后便归于死寂。
杨柳青望着公主玄色宫装的背影消失在石阶尽头，紧绷的肩膀才悄然垮了垮，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查地松了松。
他暗松口气，唇角那刻意堆了半日的笑意终于卸了去，只余下一层掩不住的疲惫。
这就回监正使的值房去，得寻个僻静处休息一下。这几日的精神折磨，实在是熬人。
他身为御灵卫监正使，手底下管着百十号人，寻常公务再繁杂也压不倒他，偏生这差事换不得人。
自打公主盯上那对民间养父母，日日要来地牢“观刑”，他便没得一日安生。
眼睁睁看着那对夫妇，被公主用各式法子磋磨，从最初的哀哀求告，到后来的麻木失神，再到最后连哼都哼不出声来……
杨柳青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，一日日沉下去，连带着看周遭的目光都渐渐冷了。
久了，竟生出几分对生命的漠然来，这让他自己都心惊。
好在，这三位总算熬到了头。方才公主转身时那声“处置了吧”，落在他耳里，竟比什么赦免都让人松快。肩上那副无形的担子骤然轻了，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。
他边走边暗自思忖，这位公主，可比白焕棠难缠百倍。
白焕棠虽是下属，脾气躁了些，可终究是同袍，急了眼时他尚能斥两句；可眼前这位，金枝玉叶，身份尊崇得压人，偏又心狠手辣，那双眼看人的时候，像是淬了冰的刀子，谁知道哪句话不对，就要引火烧身。
杨柳青拢了拢微凉的袖管，脚下加快了步子往御灵卫的值房赶。
连日来守着地牢、应付公主，早已耗得他心神俱疲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，酸胀得厉害。
他一路默祷，只盼今日这场极刑了结后，能得几日安生，哪怕只是在值房里睡个囫囵觉也好。
值房里的木榻早已铺好被褥，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，几乎是沾枕便睡死过去，连外间夜风渐起、窗棂被吹得“呜呜”作响都未曾察觉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“砰砰”砸在门板上，伴随着引魂卒焦灼的呼喊：“杨监正！杨监正！醒醒！有急报！”
杨柳青猛地从榻上坐起，脑中混沌瞬间被惊散，眼底还残留着睡意，声音却已带上几分肃然：“进！”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，冷风裹挟着夜露灌了进来。
那引魂卒一身皂衣湿漉漉的，发丝上还凝着水珠，脸色在烛火下白得吓人，进门便“噗通”跪地：“杨大人！方才巡城哨卫来报，朝都西北方向阴气骤然暴涨，天地变色，已有鬼物冲破结界，在城外作乱了！”
他话音未落，又急急忙忙补上一句，声音都带着颤音，“属下已遣人寻遍了吕统领的府邸，还有他常去的茶楼、营盘，都不见踪影！如今城外阴气弥漫，城中百姓已是人心惶惶，巡防卫卒不知该如何调度，还请监正速做示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