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眼前阵阵发黑,只觉天旋地转,身体摇摇欲坠,几乎要栽倒在地。
可就在这濒临昏厥的刹那,那股焚心蚀骨的异火忽然如潮水般收敛,顺着皇帝按在额间的指尖缓缓退去,留下的灼痛感却仍如跗骨之蛆,啃噬着每一寸筋骨。
皇帝缓缓收回手,指尖那抹暗红异火悄然隐去,他目光沉沉落在姜念苍白如纸的脸上,眸底翻涌的情绪深沉难辨,似有惊涛骇浪,却又被一层寒冰死死冻住。
姜念双腿一软,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她死死咬着下唇,借着这股刺痛才勉强撑住身形,唇瓣早已被牙齿咬破,渗出血珠来。
额头上那被火焰灼烧过的地方,还残留着钻心的疼,稍一呼吸便牵扯着神魂发颤。
她缓缓抬起头,散乱的发丝下,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还蒙着未褪尽的惊恐,却在那水汽氤氲中,藏着一丝不肯屈折的倔强清明,直直望向龙椅上的武德皇帝。
武德皇帝端坐龙椅,指尖轻叩着扶手,目光如炬,在她脸上凝注了半晌。
殿内鸦雀无声,连风穿过窗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。
忽闻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喟,缓缓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严,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:“果然……是武家的血脉。”
那黑红业火是武德皇帝血脉中凝结的本命玄力,霸道无匹,且只受帝王心念驱策。
武德皇帝的传承记忆中,可以控制这异火这样来辨别血脉,凡非直系血脉者,一旦触之,便会立时被烈焰吞噬,顷刻间化为飞灰,连魂魄都要在火中消融,不留半分痕迹。
方才火焰入体时的凶险,姜念此刻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。
那股焚心蚀骨的力道,分明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,若非她血脉深处有冥冥中的牵引之力与之呼应,在体内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,此刻的她早已是大殿金砖上一捧无人识得的焦痕,连姓名都无人敢再提及。
可如今业火已退,她虽面色惨白如纸,身形摇摇欲坠,终究是活生生地立在殿中,甚至还能勉强支撑着挺直脊背。
殿内文武百官看得真切,方才那火焰退去时虽依旧带着灼人的余温,却再无半分要将她吞噬的凶戾,反倒像是完成了使命般温顺敛去,连她额间的发丝都未曾燎到半分。
这无声的结果,比任何证词都更具说服力,让满朝文武心头的疑云尽数散去。
原来,陛下竟是用这般决绝的方式,来验明她的身份。
姜念深吸一口气,缓缓抬眼望向龙椅。武德皇帝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,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眸子,此刻少了先前的审视与冰冷,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深沉,甚至在那沉沉眼底,还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怅然。
皇帝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龙威,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,“景和十七年……朕的皇妹竟然流落民间。”
轻飘飘一句话,便定了姜念的名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