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传朕旨意。”武德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却字字如金石落地,掷地有声,“先皇之女,姜氏念,即刻认祖归宗,册封为昭华公主,享正一品俸禄,赐居长乐宫。”
他话音稍顿,目光如炬扫过阶下文武百官,沉声道:“着宗人府即刻将其名讳录入皇家玉牒,归于先皇一脉之下。三日后,备太牢之礼,率宗室亲贵告祭太庙,让列祖列宗知晓,流落在外的皇女,今日归家了。”
入玉牒,承宗脉,告太庙,祭先祖,这三道旨意层层递进,便是将她的身份牢牢钉入皇室根脉的铁证,再无人能置疑分毫。
满朝文武齐齐躬身下拜,声震殿宇:“陛下圣明!”
姜念伏身叩拜于地,额头紧紧抵着冰凉的金砖,冰凉触感顺着额间蔓延,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热意。
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却字字清晰:“臣女……谢陛下隆恩。”
宗人府令当即上前一步,躬身奏道:“陛下,公主既已认祖归宗,当赐皇家姓氏,再定嘉名,以入玉牒,传之后世。”
满殿目光再次聚焦于阶下那抹纤弱身影,皆以为她会领受圣恩,静待赐名。
却见姜念缓缓直起身,拂去膝间尘埃,目光清亮如洗,直直望向龙椅上的帝王,朗声道:“陛下,臣女……斗胆想自请一名,留在宗牒之上。”
殿内一时落针可闻,寂静无声。众臣皆面露讶异之色,这位刚从民间认回的公主,竟敢在金銮殿上自请赐名?这
武德皇帝端坐龙椅之上,看着她虽面带病容却难掩倔强的面庞,尤其是那双黝黑面庞上澄澈如溪的眼睛,映着殿内梁柱的影子,竟让他心头微微一动。
他唇边几不可察地漾开一丝浅纹,颔首道:“既已归宗,便是皇家血脉。从今往后,不必称‘臣女’,便称朕为‘皇兄’吧。你且说来听听,想要什么名字?”
“皇兄,臣妹想叫武千樾。”她立在阶下,脊背挺得笔直,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无比,“‘武’乃皇家姓氏,是臣妹血脉之根,不敢或忘;‘千’者,既含历经千辛之意,臣妹在乡野间辗转十数载,风餐露宿,九死一生方得存活;亦藏万千气象之心,盼往后能洗净尘泥,不负这皇家姓氏,活出几分天地气象来。”
她稍作停顿,目光扫过殿内梁柱,最终落回龙椅上的兄长,声音愈发恳切:“至于‘樾’字,取树荫庇佑之意。臣妹漂泊半生,如浮萍无依,今归依宗族,盼能得皇家这棵大树庇佑,扎下根来;更愿日后能如樾木成荫,枝叶渐繁,为我螭国百姓遮风挡雨,为皇兄分忧解难,不负今日认祖归宗之恩。”
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,既坦然道尽乡野漂泊的艰辛,又藏着不卑不亢的风骨,更将对宗族的归依与对家国的期许娓娓道来。
武德皇帝听着,眸色渐渐柔和下来。
“好一个武千樾!”他龙颜舒展,缓缓颔首应允,“既有如此心志,朕便依你。从今日起,世间再无姜念这名号,只有朕的皇妹,昭华公主武千樾。”说罢扬声道,“宗人府令,即刻将‘武千樾’之名录入玉牒,钦此!”
“臣遵旨!”宗人府令躬身领命,殿内众臣亦纷纷颔首,看向阶下那位新晋公主的目光中,已多了几分认同与敬意。
金砖地面的寒气依旧,可武千樾垂在身侧的手却渐渐暖了起来,仿佛那“千樾”二字落地的瞬间,漂泊半生的魂魄终于寻到了归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