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6章 泥沼困骨十七载(1 / 2)

十二岁那年,村口的槐花开得正盛,养母却已开始盘算着将她捆在自家这穷窝里。

夜里她刚躺下,就听见养母扒着柴房的破窗骂骂咧咧:“你个洪水冲来的贱种,能给我家狗蛋做童养媳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!等我儿子长大了,还能给你口饭吃,总比饿死在路边强!”

姜念听得浑身发冷,抵死不从,趁夜把自己反锁在柴房里。

养母见状发了狠,竟叫养父把柴房门整个卸了下来,任凭春寒料峭的冷风灌进柴房。

她裹着破旧的麻袋片在墙角缩了三天三夜,冻得嘴唇青紫,养母却端着热饭在门口故意吧唧嘴。

养父更是火冒三丈,抄起院里的木锨柄就往她腿上抽,骂声震得柴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:“不知好歹的白眼狼!吃我家的饭长大,让你做件事还敢犟嘴!”

后来家里没了她干活,灶房冷了锅,猪圈臭了栏,地里的草疯长,养父母才不情不愿地把她放出来。

可经此一事,磋磨更是变本加厉。养母日日堵着门啐她“丧门星”“贱骨头”,养父喝醉了酒,便把满肚子的火气都撒在她身上,拳头、巴掌雨点般落在背上、胳膊上,旧伤未愈又添新伤,青紫痕迹在皮肉上就没消过。

家里的重活累活全压在她一人肩上。三伏天顶着烈日挑粪浇田,粪水溅得满身都是。

麦收时弯腰割麦,镰刀磨破了手掌,腰累得直不起来。

秋收扛玉米,百十斤的麻袋压得她喘不过气,比村里最壮实的汉子干得还多。

可到了晚饭,永远只有半碗冷硬的红薯,有时养母故意把馊了的菜汤倒在她碗里,看她呛得咳红了脸,便叉着腰在一旁冷笑:“贱命就是贱命,吃馊的都活蹦乱跳!”

挨到十七岁这年,邻村来了个走商的男人,年过五旬,满脸褶子,听说家里已有三房妾室,却看上了她这粗布麻衣遮不住的年轻模样,竟愿出五两银子将她买去做第四房妾室。

养母听得眼睛都亮了,拽着那男人上下打量她,像打量一头待价而沽的牲口,转头就把她锁进了柴房,只等收了银子便将她送走。

姜念当晚就想跑,可刚翻出院墙,就被守在门口的养父逮住,像拖牲口似的拖回来,锁进了漏风的地窖。

地窖里只有一个破草堆,养母隔天才扔下来一个冻硬的窝头,有时是带着霉点的。

她拍着门板哭,喊着“我不是牲口”,养母就在上面骂:“你连牲口都不如!卖了你,还能给你弟换点彩礼钱!”

地窖里不见天日,她不知道过了几天,只觉得浑身发软,喉咙干得冒火。

养母下来送水,故意把水洒在地上,看着她趴在泥里舔水,笑得前仰后合:“服了没?服了就点头,跟那商人走,保你有口饱饭吃。”

她咬着牙没点头,指甲抠进泥里。直到某个深夜,养父喝多了,忘了锁地窖的木栓,她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出来,跌跌撞撞逃出了石洼村。

她像石缝里的草,被碾、被烧、被泼脏水,可只要还有一丝力气,根就往土里钻,死死抱着最后一点念想 她不是野草,她有名有姓,她该有不一样的活法。

残梦如血,总在午夜梦回时将姜念拖回那片泥泞的人间炼狱。

彼时她尚不知自己是金枝玉叶,只当自己是那村头土坯墙下,任人践踏的野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