宸阳殿内，檀香袅袅，自三足铜炉中蒸腾而上，如游丝般缠绕着殿顶的雕梁画栋。
梁柱间悬着的鎏金宫灯静静垂落，将殿内照得明晃晃，却驱不散那沉沉的肃穆之气。
百官按品级分班侍立，绛紫和朱红官袍的下摆轻扫过金砖铺就的地面，发出细不可闻的窸窣声，唯有阶前鎏金炭炉里偶尔爆出几粒火星，“噼啪”轻响在殿中回荡，更衬得满殿鸦雀无声。
龙椅上的武德皇帝手指轻叩着扶手，眉头微蹙，沉声道：“李爱卿有话但讲无妨。”
刑部尚书李嵩身着绯色蟒袍，玉带束腰，闻言上前一步，对着龙椅躬身行了个标准的三叩九拜之礼，起身时双手按在玉带之上，深吸一口气，朗声道：“启奏陛下，臣李嵩近日查得一桩要案，事关先皇血脉，不敢擅专，特呈陛下圣裁。”
他话音刚落，殿内已是一片寂静，百官皆屏息凝神。
李嵩顿了顿，目光扫过阶下，继续道：“日前，靖王殿下（先皇胞弟）辖下‘恒通当铺’收得一枚赤金长命锁，锁身錾刻‘受命于天’四字，镶以细珠，内侧以蝇头小楷刻‘昭和七年御赐’。此锁经造办处老匠验看，确为先皇当年赏给柳美人的信物。”
“哗——”话音未落，朝班中已有细碎的惊呼声响起，不少官员面露惊愕之色，相互交换着眼神。
据《先皇起居注》所载，柳美人当年诞下公主后不久便薨了，那小公主亦随之夭折，早已载入宗卷，何来遗珠流落民间？这长命锁既是先皇御赐，怎会出现在寻常当铺之中？
李嵩仿佛未闻周遭抽气与低议之声，面色沉凝如旧，续道：“靖王殿下初见此锁便知是宫中的物件，当即命府中亲卫追查当锁女子踪迹。臣部接手此案后，遍查京中坊市，终在城南瓦子巷贫民窟寻得该女，名唤姜念，年方十七。”
“据其供称，此锁自记事起便贴身佩戴，乃是亲生父母留与她的唯一物件。只因养父母待她素来苛薄，动辄打骂，此次更是因琐事被追打至遍体鳞伤，无奈之下才趁夜出逃，走投无路间才当掉金锁换些盘缠活命。”
殿内又是一阵骚动，文臣之列已有御史微微蹙眉，似在思忖其中关节。
李嵩却不停歇，朗声道：“臣等循姜念身世细查，终将当年德太妃宫中旧侍张嬷嬷寻到。此人正是景和十八年柳美人宫中的贴身宫女，对当年事或有知晓。”说罢侧身对着龙椅躬身，“现将人证带至殿外，恭请陛下问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