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杨柳青指向正咋咋呼呼指挥下人搬桌椅的白焕棠,无奈又带些熟稔的调侃:“那个嗓门最大、指挥起人来比统领还威风的,是御灵卫副都督白焕棠。”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白焕棠猛地转过身,手里还拎着条梨木长凳,凳腿上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,一双吊眼瞪得锋利,“介绍他们个个带着‘圣手’‘才子’的后缀,到我这儿就只剩个光秃秃的副都督名头?合着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?杨柳青,放尊重些!”
说着便扛着凳子大步朝杨柳青走来,棉靴踩在积雪上“咯吱”作响,气势汹汹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御灵卫副都督的威风。
杨柳青见状哪敢怠慢,嗖地一下躲到阿仰身后,只探出半个脑袋,冲着阿仰小声嘀咕:“小心点,这位看着爽朗大方,实则心眼比针尖还细,阴狠毒辣得很。尤其是记仇,你可千万别被她这气势唬住,咱们俩联手,今日怕也未必是她对手。”
“你还敢在背后编排我?”白焕棠耳力极好,这话听得一清二楚,当即被气笑了,拎着凳子就追了过来,凳面在青砖地上拖出“刺啦”轻响,“今日非得敲开你的脑袋,看看里面装的是浆糊还是雪团!”
阿仰被夹在中间,看着杨柳青缩着脖子躲躲藏藏,又瞧着白焕棠虽怒目圆睁却没真下狠手的模样,忍不住抿唇偷笑。
亭外雪花还在落,亭内众人见这光景也跟着起哄,刘子文拍着炭盆叫好,王光缘摇头笑骂“没正形”,吕明微索性抬手挡在眼前。
暖锅子刚支起来,铜锅里的清水正冒着热气,倒被这追闹的动静搅得更添了几分热闹暖意。
杨柳青绕着朱红亭柱跑得飞快,棉袍下摆扫过地面残雪,带起一片雪尘,嘴里还不忘嚷嚷:“白焕棠你讲点道理!君子动口不动手,有话咱们坐下好好说!”
亭外雪花如絮纷飞,将亭台周遭的花木都裹成了玉砌琼雕。
亭内两人一追一躲,木凳在青砖地上拖出“咯吱”轻响,惹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刘子文笑得直拍桌子,沈惊澜端着茶杯的手都晃了晃,连素来沉稳的吕明微也垂头低笑,炭盆里的火星子被笑声震得“噼啪”乱跳,倒比刚支起的铜锅里的汤先热了起来。
闹了半晌,白焕棠被吕明微笑着拉住,杨柳青才得以喘口气,众人这才纷纷落座。
亭外雪落无声,天地间一片素白,唯有檐角冰棱偶尔滴落融雪,敲在石阶上清脆悦耳。
亭内却暖意融融,炭盆烧得正旺,赤红的炭火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融融红光,连空气里都飘着炭火与酒香混合的暖热气息。
杨柳青特意把阿仰拉到自己身边的锦凳上坐下,指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,温声细细介绍:“这道糟肉是咱朝都冬日里常吃的,用陈年酒糟腌了半月,蒸得油亮酥软,肥而不腻,配着白饭最是下饭;还有这盘炸酥肉,是用后腿肉裹了蛋液面糊炸的,刚出锅时外酥里嫩,配着椒盐吃最香,若是放凉了下锅煮暖锅,吸足了汤汁更是滋味;那碗炖得酥烂的羊肉,是用老汤慢火煨了三个时辰的,里头加了当归、生姜驱寒,你刚到朝都,冬日里吃这个最能暖身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