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都督原本紧阖的眼睫忽然颤了颤,像受惊的蝶翼。
杨柳青心头一松,指尖悬在对方腕脉上方,能清晰感应到那股渐趋平稳的内息。
这七日,他以自身乾坤之气为丝、灵能为线,在副都督寸断的经脉间细细织就光网,此刻那光网正泛着温润的光泽,如同春溪破冰,缓缓淌过干涸的河道。
“总算是醒了。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,却有笑意悄悄爬上眼角。
窗外的晨露顺着檐角滴落,敲在阶下的青石上,叮咚作响,倒像是为这劫后余生添了几分喜色。
“你……”一声沙哑的气音撞入耳膜,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铜铃。
杨柳青心头一震,抬眼便见榻上人缓缓睁开了眼。
那双眼瞳空洞得吓人,浑无焦距,竟映不出半分人影,却奇准无比地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,仿佛能穿透皮肉,直抵人心。
副都督的手在锦被上摸索着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,在榻面划出几道凌乱的弧线,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的东西。
她挣扎着想坐起身,却被经脉的剧痛绊住,身形一晃,又跌回枕上。
苍白的唇瓣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,声音里裹着自嘲:“看来这次是真栽了……连视物都成了奢望,这般模样,与废人何异?”
杨柳青忙伸手按住她颤抖的肩,掌心贴着她的衣料,药鼎中残余的灵能顺着掌心纹路缓缓涌入,如温水般淌过她滞涩的经脉:“都督莫要妄自菲薄,不过是瞳术反噬灼伤神魂,待我用灵能慢慢温养,定能让你重见光明。”
话未说完,榻上人忽然微微仰头,唇边竟绽开一抹奇异的笑。
那笑意不似寻常,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,甚至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。
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失神的双目,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:“杨御医,你又救了我一命啊。”
“你?”这三个字在杨柳青颅内轰然炸开,这是什么意思,这人竟认识他?
眼前这张脸,眉峰凌厉如刀削,他完全就不认识这人。
可是细细品味她说的又救了她一次,让杨柳青想到了一个人。
杨柳青的指尖仍在无意识地摩挲着,那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疑云。
眼前这人眉峰如剑,眼尾锋利得像淬了寒的刃,与记忆里那双流转着媚色的桃花眼判若两人,分明是张全然陌生的脸,偏那语气里的熟稔,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心上。
恍惚间,他想起当时在宫墙内看到的画面。
她裹着件青衫,疯了似的往宫外跑,翻飞的袖口扫过路边的野草,隔着三丈远都能望见那抹决绝的倩影。
风卷着衣袂鼓胀起来,像极了挣脱束缚的白鸟,拼了命往青灰色的天穹里钻,连鬓边散乱的发丝都带着股不管不顾的野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