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极其陌生、近乎早已被他遗忘在尸山血海之后的情绪,如同冰原之下蛰伏的暗流,在他用钢铁意志和无数生死考验构筑的心防上,冲开了一丝微不可查、却真实存在的裂痕。
是震撼于这超常与脆弱的矛盾组合?还是……仅仅是因为她那全然不设防的、濒临破碎的姿态?
陈大川也战战兢兢地下了车,凑过来,看到这情景,更是倒吸一口凉气,指着那层光幕,声音都变了调:“团、团长!这……这姑娘咋回事?可、可那层蓝光是啥玩意儿?俺是不是眼花了?这……这瘆得慌!”
陆景渊没有立刻回应陈大川的惊疑。他的全部感官和判断力都聚焦在那个少女和那层光幕上。理智的弦依旧紧绷,警告他身份不明、情况诡异,必须谨慎处置。或许是什么精心设计的圈套,利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接近他?
然而,内心深处那股莫名的、汹涌的冲动,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压过了所有理性的警报。
他看着少女毫无生气的苍白小脸,看着她蜷缩在冰冷坚硬地面上的无助姿态,一种强烈的、不容辩驳的念头驱使着他——他必须亲自去确认。确认她的安危,确认这光幕的实质,确认……她是否真的存在。
“我过去看看。”陆景渊的声音依旧沉稳冷硬,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,但他自己知道,做出这个“亲自查看”的决定,对于一贯厌恶麻烦、尤其警惕任何潜在风险的他而言,是多么的反常。
他迈开脚步,刻意放轻了落地力度,仿佛怕惊扰了这凝固的诡异画面,或是震碎了那琉璃般的人儿。离得近了,更能看清光幕上能量流转的细微轨迹,以及光幕内少女精致却毫无血色的容颜。她呼吸极其微弱,胸膛只有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,证实生命尚存,但状态显然已至谷底。
蹲下身,与她和光幕处于同一水平线,陆景渊犹豫了一瞬——这种犹豫在他身上极为罕见——然后伸出带着常年握枪形成的薄茧的手指,试探性地、缓慢地向前,想要触碰那层光幕,或者,穿透它,去感知光幕下那脆弱的脉搏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幽蓝光幕的瞬间,那流转的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,发出一阵极其低微的、如同水滴落入静湖般的清音,像是在回应他的靠近,又像是在进行最后的防御示警。而沉睡中的少女,那蝶翼般的长睫似乎随之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,快得如同幻觉,却精准地映入了陆景渊深邃的眼底。
这一下,让陆景渊那颗惯常冷静如磐石的心,也跟着微微一颤,涟漪荡开。
山风吹过,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,远处传来归巢鸟雀断续的啼鸣。夕阳将他蹲踞的挺拔身影拉得很长,彻底笼罩了那一小片被幽蓝光幕守护的方寸之地,仿佛他成了这诡异画卷里,唯一坚定而沉默的注脚。
最初的震撼与警惕在心底缓缓沉淀,转化为一种更为复杂的、连他自己都难以剖析的情绪,夹杂着未解的疑惑、职业的警惕,以及那一丝他自己都未曾预料、更不愿承认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守护欲。
这个如同迷途精灵般,携着星空秘密突然闯入他钢铁世界、倒在归途尘埃中的少女,究竟是谁?来自何方?她身上的异常光幕,以及那深植于脆弱之下的神秘,又将把他,把他们,引向一条怎样波澜壮阔又危机四伏的未知之途?
一切的序幕,就在这荒山野岭,被夕阳浸染的尘土与神秘的幽蓝微光之中,由陆景渊这注定无法平静的“第一眼震撼”,悄然拉开。命运的齿轮,自此严丝合缝地开始转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