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悟空的脑子嗡的一声，像是有混沌初开的一道惊雷炸响，瞬间把所有关节都打通了。
他懂了！
他彻底懂了！
一种积压了五百年的狂喜与戾气混杂着，从他毛茸茸的脸上迸发出来，让他那双火眼金睛亮得骇人。
他嘿然狞笑，笑声尖锐，从怀中“腾”地一下，正是那卷金灿灿的赐婚圣旨！
这一次，不再是递给谁看。
孙悟空浑身法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，双臂猛然一振，将那圣旨悍然撑开！
他高高举起，像是在凡间举起了一轮太阳，直面天穹之上那遮蔽了天光的观音法相！
“观音！给俺老孙看清楚了！”
孙悟空的咆哮不再是简单的音波，而是裹挟着他身为齐天大圣的不屈战意，震得云海翻腾！
“这！是南赡部洲，东土大唐，人皇陛下的亲笔圣旨！”
“我师父，乃大唐御弟！这西梁女王，自今日起，便是我大唐未来的皇弟媳！”
“此桩婚事，人皇亲赐，天子证婚！这是人伦法理，是君臣大义！”
他每说一句，手中的圣旨便明亮一分。
“你那套普度众生的佛法，管得了天，管得了地，难不成，还想管到我大唐人皇的头上？！”
最后一句，近乎是嘶吼！
那份圣旨，在孙悟空的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金光焰。
光焰之中，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人道龙气，不再是虚影，而是化作一条鳞甲宛若实质的九爪金龙，发出震彻神魂的咆哮，盘绕着圣旨，一双龙目死死锁定天空中那尊神只！
“昂——！”
这一声龙吟，不是对神佛的祈求，而是来自人道主宰的警告！
观音菩萨那即将压下的慈悲玉掌，在空中硬生生顿住，佛光都为之一颤。
她的佛眼洞察三界，此刻却像是被两根烧红的铁钎钉住，死死地烙印在那卷圣旨，以及那条咆哮的人道真龙之上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棘手感，在她心湖中掀起惊涛。
她是佛门大能，是天道秩序下的尊者。
可人皇，是人道法统的执掌者，坐拥一洲气运，万民信仰。
人道，虽暂在天道之下，却又独立其外！
她弹指间可灭杀亿万凡人，可一旦那个凡人被赋予了“人皇”的意志，被“人道气运”所庇护，那沾染上的因果，便重如须弥山！哪怕这个人皇只有名号，没有果位！
更何况，这个李道兴，是人皇亲封的王，是身负监察西行之责的“监经人”，他腰间那柄剑，更是人皇权柄的具现！
今日若在此地强杀李道兴，佛门颜面或许能保，但那等同于西天灵山，公然向东土大唐的人道皇朝宣战！
这与佛法东传，润物无声地侵占人族气运的万年大计，彻底相悖！
“说得好！猴哥！”
李道兴抚掌大笑，从孙悟空身后施施然走出，他仰头望着天空中的观音，脸上的痞气与嘲弄已经再无半分遮掩。
“观音大士，现在，你该听清楚了。”
“玄奘，是我大唐的人。”
“西梁女王，很快也将是我大唐的人。”
“这西梁女国，从此刻起，我大唐罩了！”
他向前凑近一步，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入观音的耳中。
“我且再问你一句。”
他微微歪着头，笑容玩味。
“你刚才……说要让谁，入那阿鼻地狱？”
“你！”
观音那宝相庄严的法相之上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裂痕，那是怒火灼烧神性的痕迹。
她被一个凡人，用凡人的规矩，逼入了绝境！
杀，断的是佛门万古大计。
不杀，她观世音的威严，西天灵山的脸面，今日便要在此地，被一个凡人踩得粉碎！
她神念急转，强行抑下焚心之火，目光如剑，骤然转向了金蝉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