膝盖骨与山石碰撞的声音,不大。
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,狠狠砸碎了剩下十六位珈蓝最后的一丝侥幸。
一个跪了。
便有了第二个,第三个。
佛光,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。
天空中,那些曾经神圣威严的珈蓝护法,此刻像是被剪断了线的木偶,一个接一个地坠落。
他们沉默着,屈辱着,整齐划一地跪在了那座由山石草木临时搭建的简陋公堂之前。
天空,空了。
地上,跪满了神。
十七位佛门护教珈蓝,连同地上昏死过去的惠岸行者,尽数跪伏。
山下,那足以撕裂苍穹的妖魔咆哮,在这一刻,诡异地停了。
万籁俱寂。
所有生灵,无论是妖是人,都死死盯着这副足以载入史册的画面。
神佛,跪了。
不是被暴力打跪的。
是在一种无形的“规矩”面前,主动放弃抵抗,自己跪下的!
这种冲击,远比孙悟空一棒子把他们全都打死,来得更恐怖,更颠覆!
牛魔王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口微微张着,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,他想说些什么,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他身边的红孩儿,小脸上的嚣张与狠戾消失得无影无踪,那双燃烧着三昧真火的眸子里,第一次出现了名为“敬畏”的东西。
陈光蕊对这一切视若无睹。
他转身,走回公堂。
在书案后,落座。
啪!
惊堂木再次响起。
声音清脆,却如同天宪昭告,为这场颠覆三界认知的大戏,敲下了最终的判词。
“孙大圣。”
“在!”
孙悟空挺直腰杆,声如洪钟。
“将人犯,挨个带上堂来。”
陈光蕊的目光,落在了那空空如也的被告席上。
“本官,要一个个地审。”
“带人犯,优波珈蓝!”
陈光蕊的声音并不响亮,却清晰地落入山野间每一个生灵的耳中。
两名虎妖所化的衙役,满脸凶煞地上前,一把将为首那名跪地的珈蓝架起,像拖死狗一般拖到公堂之上,重重按跪在地。
那名为优波的珈蓝脸色惨白,曾经宝相庄严的面容上,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。
他身上的佛光已然熄灭,此刻与凡人无异,哪里还有半分神佛俯瞰众生的威严。
“堂下何人?”陈光蕊的声音平淡无波。
“……西天,灵山,护教珈蓝,优波。”他的嗓音干涩发紧,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滚过。
“放肆!”
啪!
惊堂木骤然炸响,声裂金石!
“在本官堂前,没有灵山珈蓝,只有阶下罪囚!”陈光蕊声色俱厉,目光冷得像是数九寒冬的冰,“本官问你,可知罪?!”
那一声“罪囚”,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,狠狠抽在优波珈蓝的脸上。
他嘴唇剧烈地翕动,千百句辩驳,万般不甘,最终在陈光蕊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下,尽数化为齑粉。
“……知罪。”
这两个字,仿佛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。
“好。”
陈光蕊面无表情地提笔,在那份早已写好的供词上,落下了优波的名字。
他随即起身,淡漠的目光扫过堂下跪着的一片神佛。
“优波珈蓝,身为佛门正神,不持慈悲,反助纣为虐,擅闯我大唐王土西牛贺洲道,藐视人皇法度,意图暴力抗法,罪证确凿!”
“论罪,当与那惠岸行者一般,判处极刑,以儆效尤!”
此言一出,堂下跪着的所有珈蓝,神魂俱颤,如坠冰窟。
“然,陛下有好生之德,天心亦重教化之功。尔等虽犯下死罪,却未造成实质伤亡,本官今日,便给尔等一个赎罪的机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