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悟空那句问话，像一根冰冷的铁签，刺入十七位护教珈蓝的神魂深处。
天穹之上，佛光乱颤。
他们看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惠岸行者，再看看那根被孙悟空随意扛在肩上、却让他们血脉都在颤栗的金箍棒。
怒火早已熄灭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更古老、更深刻的情绪。
惊惧。
深入骨髓的惊惧。
孙悟空的棒子，他们不怕。
五百年前就领教过了。
可今天的棒子，不一样。
那上面缠绕的，不是妖力，也不是什么仙家法力，而是一种他们听都没听过，却让他们的佛心都在哀鸣的意志。
霸道，威严，不容置喙。
那是王法！
人间的王法！
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，一名珈蓝万年不动的道心，裂开了一道缝。
王法，凭什么能打碎佛法？！
“还愣着作甚！”
一个珈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几乎是在用漏风的嗓子嘶吼。
“走！快回南海禀报菩萨！”
“走？”
孙悟空笑了，牙齿在日光下白得瘆人。
“往哪儿走？”
他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。
咚！
一声闷响，却不是砸在土地上，而是砸在了在场所有生灵的心跳上。
无形的涟漪扩散。
整座红风山，连同山外的天空与大地，瞬间凝固成了一块铁板。
一名珈蓝下意识捏动遁法法诀，指尖的佛光却如风中残烛，闪烁两下，噗地一声，灭了。
他的身体，沉重得像是灌满了水银。
千里之遥，此刻成了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！
“在此地‘人道公堂’审判结束之前。”
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，不快，不慢，却带着一种裁决般的终结感。
陈光蕊自公堂后方走出。
他掸了掸身上临时缝制的青布官袍，动作从容，神情淡漠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。
“此地，即为大唐王土延伸。”
“即为，天子脚下！”
“入了王土，不守王法，还想来去自如？”
他走到孙悟空身旁，目光平静地掠过天空中的十七位珈蓝。
那目光没有半分法力波动。
却像极了刑部主官在审视一排等待宣判的死囚。
“诸位，未免也太不将我大唐，放在眼里了。”
牛魔王与红孩儿堵死了后路，滔天妖气化作实质的屏障。
山下，数万妖众的咆哮汇成撼动天地的声浪。
前有孙悟空这尊杀神。
后有陈光蕊这个立下恐怖规矩的凡人。
瓮中之鳖。
天罗地网。
一名资历最老的珈蓝，脸上神色从惊怒到绝望，再到死寂，最终化作一声长叹。
他双手合十，散去了护体佛光。
那身代表着佛门威严与荣耀的金光，就这么黯淡下去。
他从云端落下，一步，一步，走到距离公堂十步之遥的地方。
然后，弯下了那千百年来只对佛祖弯曲过的膝盖。
噗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