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是那个减税赋、修水利、兴官学的‘妖怪’，更能让乌鸡国的百姓过上好日子？”
“你食君之禄，为君分忧，身为大唐宰相！”
“你心里装的，究竟是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规矩，还是地上这些活生生的百姓生死？！”
一连串的质问，如刀似剑，字字诛心。
饶是魏征这般以铁齿铜牙闻名朝野的谏臣，此刻竟也哑口无言。
他惊愕地发现，眼前这个看似浪荡不羁的郡王，其言辞之犀利，其逻辑之霸道，远超他的想象。
他说的每一句话，都死死地钉在“人族”的立场上，占据着不容辩驳的制高点。
魏征沉默了许久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。
“天道循环，自有其理。郡王今日所为，看似为民，实则逆天。长此以往，恐为我大唐招来滔天大祸。”
“天？”
李道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，从座位上站起。
他踱步到亭边，负手而立，目光投向远处那座恢弘的都城。
“魏大人，你可知，这天……”
“早就病入膏肓了。”
“神佛高坐九天，视苍生如蝼蚁；妖魔横行大地，视人族为血食。”
“这样的天，逆了，又如何？！”
话音未落，他骤然回首！
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气势自他体内轰然爆发，冲霄而起！
那不再是单纯的王侯贵气，而是属于真仙的浩瀚威压，更是裹挟着整个大唐亿万黎民愿力的人道龙气！
金色的气运洪流在他身后显化，隐约有真龙咆哮，社稷山河沉浮！
在这股气势的冲击下，强如魏征的神魂化身，竟也剧烈地晃动起来，仿佛风中残烛。
亭外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！
“本王此行，不为成仙，不为成佛。”
李道兴的声音响彻四野，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意。
“只为我人族，能在这豺狼环伺的三界里，争一个堂堂正正站着活下去的道理！”
“一个不求神，不拜佛，只靠自己的道理！”
魏征脸上的肃穆和刻板，终于寸寸碎裂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。
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，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眸子里，此刻正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火焰。
那是足以燎天的野火！
“好一个……不求神，不拜佛。”
魏征缓缓起身，对着李道兴，郑重其事地拱手，长揖及地。
“郡王之志，魏征，受教。”
直起身时，他的神情又恢复了那份古板的严肃。
“不过，老夫仍要提醒郡王一句。”
“长安城里的水，比想象中要深得多。”
“真正的恶龙，从不轻易探出爪牙。”
“郡王，好自为之。”
话音落下，魏征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，随风消散。
李道兴站在原地，摩挲着下巴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。
“这家伙，到底站哪边的？他到底在大牢里经历了什么”
他轻笑一声，不再多想，迈步走向那座吞吐着人潮的巨大城门。
刚一入城，喧闹繁华的朱雀大街上，一队声势浩大的仪仗便迎面而来。
为首的，是一群身披锦斓袈裟的僧人，他们簇拥着一架宝光流转的莲台。
莲台之上，一个面容庄严的大和尚，正含笑对着街道两旁顶礼膜拜的百姓，挥手致意。
那排场，比他这个郡王还朝，还要煊赫十倍不止。
李道兴的目光落在那和尚头顶若隐若现的佛光上，脸上的笑意，变得意味深长。
看来，魏征说的没错。
他才离开几个月，这长安城里，就有人想鸠占鹊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