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也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,一步步向她逼近。
“看我的脸色?”他停在离她极近的地方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,声音低沉而危险,“苏念,你是不是忘了,你现在能站在这里呼吸,是因为谁的‘仁慈’?你是不是忘了,那个流落在外的小杂种,是因为谁的容忍,才能暂时安然无恙?”
“杂种”两个字,像两把烧红的匕首,狠狠捅进了苏晚的心脏。她眼前一黑,几乎站立不稳,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,让她耳朵嗡嗡作响。
“你不准那样叫他!”她尖声反驳,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心痛而撕裂,“他是你的儿子!陆瑾寒,你这个冷血的怪物!”
“怪物?”陆瑾寒猛地伸手,攫住了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。他强迫她抬起脸,对上他那双寒潭般深不见底、此刻却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睛,“那你呢?苏念,一个窃取别人基因、带着偷来的孩子躲藏五年的小偷,又算什么?”
他的指腹冰冷,紧紧箍着她的下颌骨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。苏晚被迫仰视着他,眼泪因为生理性的疼痛和不甘在眼眶里打转,却被她死死忍住,不肯落下。
“我不是小偷……”她艰难地、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声音,“我只是……想保护我的孩子……不被你……毁掉……”
“毁掉?”陆瑾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眼底的风暴却更加汹涌,“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!财富,地位,教育!而你呢?你能给他什么?东躲西藏?担惊受怕?还是像你一样,学着一身可笑的、自以为是的‘骨气’?”
“那不是骨气!那是尊严!”苏晚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,却徒劳无功,“你给的那些,如果没有尊严和自由,和沉重的枷锁有什么区别?!”
“尊严?自由?”陆瑾寒嗤笑一声,眼神冰冷如刀,“苏念,从你签下那份合同,从你偷偷换掉卵子的那一刻起,你就已经不配跟我谈这些了!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,包括站在这里跟我顶嘴的‘权利’,都是我赐予的!我想收回,随时都可以!”
他的话语,彻底击碎了苏晚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。她终于认清,在这个男人眼里,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平等的人,只是一个犯了错的、需要被惩戒和重新掌控的所有物。
所有的挣扎和反抗,在这一刻,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。
她停止了挣脱,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。眼神里的火焰渐渐熄灭,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、冰冷的绝望。
她看着他,看着这个她曾经爱过、恨过、惧怕过,如今只剩下无边憎恶的男人,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:
“陆瑾寒,你会下地狱的。”
陆瑾寒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烬,攫住她下巴的手指,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瞬。她此刻的眼神,比刚才激烈的反抗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……烦躁。
他猛地松开手,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。
苏晚踉跄了一下,扶住身后的沙发才稳住身体。下颌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,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。
陆瑾寒后退一步,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袖口褶皱,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疏离。
“记住你的身份,苏念。”他声音淡漠,听不出丝毫刚才的失控,“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。否则,我不保证,那份‘容忍’会持续到什么时候。”
说完,他不再看她一眼,转身,迈着沉稳的步伐,走向了书房。
门被关上。
客厅里,只剩下苏晚一个人,和一片狼藉的寂静。
她缓缓滑坐在地毯上,伸手抚摸着疼痛的下颌,那里肯定已经留下了青紫的指痕。
她没有哭。
只是觉得冷。
彻骨的寒冷。
这场无声的角力,她输得一败涂地。
不仅输掉了自由,似乎……也快要输掉那点支撑着她活下去的、最后的念想了。
地狱?
或许,她早已身处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