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思雨泪痕未干的脸上,绽放出的那个释然笑容,像雨后的第一缕阳光,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她心底的薄雾。她看着苏喆(林辰)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之前是同情、关切与好奇的混合体,此刻却沉淀为一种近乎信仰的信任与亲近。他不仅“听”到了她无声的悲伤,更用他那独特的方式,给予了最深的理解与陪伴。
苏喆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情绪光谱的转变。那份隐藏的悲伤并未消失,但它不再是孤立的、需要被刻意压抑的部分,而是融入了她整体的人格画卷,被一种温暖的“被接纳”感所包裹,显得柔和而自然。她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,变得更加通透和稳定。
“谢谢。”秦思雨用手语比划着,动作郑重而缓慢,每一个指尖都透着由衷的感激。
苏喆微微摇头,指了指钢琴,又指了指她。意思是,是音乐(或者说,是这种共鸣)的力量,他只是媒介。
这次深入的“映照”经历,让苏喆对“情感共鸣”的应用有了更深的理解。它不仅是武器,是工具,更是一座桥梁。现在,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楼下那片冰封的情感荒原——陈教授的世界。
如果说,对秦思雨,他做的是“映照”与“陪伴”,那么对陈教授,他需要做的,或许是更长期的、更耐心的“渗透”与“见证”。他不再奢求一次“演奏”就能融化坚冰,而是打算将其变成一种日常的、低强度的沟通。
从那天起,苏喆的日常练习中,多了一项固定的内容。每天傍晚,天色将暮未暮之时,他都会坐在钢琴前,花费大约十五分钟,专门为楼下的陈教授进行“演奏”。
他不再试图构建复杂的情感公式,而是化繁为简。他选择了一段极其简单的、由几个缓慢变化的低音和弦构成的音型,震动的频率低沉而稳定,如同深海缓慢的心跳,或者大地沉稳的呼吸。这段“音乐”没有任何旋律性可言,在常人听来甚至有些单调乏味,但其中蕴含的震动,在苏喆的感知中,代表着一种纯粹的、不带评判的“存在”与“守望”。
他每天弹奏的,几乎是同一段东西。如同一个固执的守夜人,在固定的时间,点亮一盏功率不大但持续不断的灯。
秦思雨有些不解。她听过一次后,用手语问:“林师兄,每天都弹一样的吗?陈教授……会不会觉得无聊?”
苏喆摇了摇头,用手语简单地解释:“不是听,是感受。稳定,比变化更重要。”
他无法向她详细解释,对于陈教授那种凝固的情感状态,过于强烈或复杂的情感刺激,反而可能引发排斥。这种日复一日的、低强度的、稳定的“存在信号”,更像是一种温和的背景辐射,旨在潜移默化地告诉那个封闭的世界:外面有一个持续的、安静的关注者。
头几天,苏喆能感知到的反馈微乎其微。那片冰封的空洞依旧,只是在他“演奏”时,会泛起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“扰动”,如同微风吹过雪原,带不起任何雪粒。
但苏喆没有气馁。他保持着绝对的耐心,如同一个老练的猎人。他的“情感共鸣”天赋在这种持续、专注的输出中,似乎也得到了锤炼,变得更能捕捉那些极其微弱的情绪涟漪。
转折发生在第七天的傍晚。
那天,苏喆像往常一样,弹奏着那段简单的低音音型。当进行到第三遍重复时,他敏锐地察觉到,楼下那股空洞的情绪中,似乎剥离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与以往不同的东西。
那不是“讶异”,也不是“困惑”,而是一种……极其微弱的“期待”?
仿佛那片冰原的某个角落,因为连续七天在固定时间感受到这稳定的“存在信号”,而开始下意识地、被动地“等待”它的到来。当信号如期而至时,产生了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、条件反射般的“确认”感。
这感觉一闪而逝,很快又被巨大的空洞所淹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