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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氏的肩舆刚离开听竹轩不久,关于七少爷苏喆被主母亲自嘉奖、待遇比照嫡子的消息,便如同长了翅膀般,迅速传遍了永昌伯府的每一个角落。
下人们议论纷纷,有惊叹七少爷运气好的,有羡慕听竹轩一步登天的,更多的则是暗中观望,揣测着这突如其来的恩宠背后,究竟意味着什么,又能持续多久。
而某些人的院子里,气氛则远没有那么轻松。
伯府东路的“锦绣院”,是三少爷苏明远的住处。此刻,正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。
“岂有此理!那个病秧子!那个贱婢生的东西!他也配?!”苏明远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绣墩,英俊的脸上因愤怒而扭曲,胸膛剧烈起伏。他刚从外面会友回来,便听到了这个让他几乎气炸肺的消息。
比照他的份例?母亲是疯了吗?!那个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庶子,凭什么?!
旁边一个穿着水红色绫袄、容貌娇媚的丫鬟连忙上前,柔声劝慰:“三少爷息怒,仔细气坏了身子。不过是夫人一时高兴,赏他些东西罢了,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,哪里能跟您比?”
这丫鬟名叫红绡,是苏明远的通房大丫头,最是懂得他的心思。
“赏些东西?”苏明远咬牙切齿,“那是赏些东西吗?份例比照我!那是打我的脸!告诉全府的人,我苏明远和一个庶出贱种平起平坐了!”他越想越气,尤其是想到当初苏喆就是因为“冲撞”了自己才被罚跪致病,如今不但没死,反而因祸得福爬了上来,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?
“母亲也是老糊涂了!被那小子几句鬼话就哄得团团转!什么林泉手札,谁知道是真是假?说不定就是他为了攀高枝编出来的!”苏明远愤愤道。
“少爷说的是。”另一个心腹小厮福安也凑上前,低声道,“小的听说,七少爷病了这一场之后,就跟换了个人似的,邪性得很。而且,他如今得了势,难保不会记恨当初祠堂的事……”
这话更是戳中了苏明远的心病。他眼神阴鸷,冷笑道:“记恨?就凭他?我倒要看看,他能得意到几时!一个庶子,无依无靠,真以为靠这点小聪明就能在府里立足了?做梦!”
他沉吟片刻,对福安吩咐道:“去,给我盯着听竹轩那边,看看那小子每天都干些什么,见了什么人。还有,找机会‘提醒’一下府里那些管事,该站哪边,心里得有点数!”
“是,少爷!”福安会意,立刻躬身退下。
红绡见状,又软语劝道:“少爷何必亲自跟他计较,没得降低了身份。他如今看似风光,实则无根浮萍,只要寻个错处,或是等夫人新鲜劲过了,自然有他好看。”
苏明远冷哼一声,没有接话,但眼中的戾气却丝毫未减。他苏明远在府中横行惯了,何时受过这种憋屈?这口气,他一定要出!
***
不仅仅是苏明远,府中其他几位庶出子女,以及一些依附于王氏或其他嫡出主子的管事、嬷嬷,心中也各自翻腾着不同的心思。
有嫉妒苏喆好运的,有盘算着是否该去听竹轩烧烧冷灶的,也有冷眼旁观,准备看这骤然升起的新星如何坠落的。
这些无形的暗流,虽然尚未形成具体的风波,却已经让听竹轩周围的空气,都变得有些凝滞。
苏喆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。
他院中的下人,虽然表面上更加恭顺,但眼神中偶尔闪过的复杂情绪,以及他们外出办事时带回的那些或明或暗的打探和“问候”,都清晰地告诉他——他已成为众矢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