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8章 博古疑踪(2 / 2)

紧接着,在沈默之面前,靠近墙角地面高度,一块三尺见方的墙体,竟无声无息地向内侧滑开!露出一个黑黢黢、仅容一人匍匐爬行的洞口!一股更加浓郁、混合着陈年灰尘和纸张霉烂味道的阴冷气息扑面而出!

找到了!沈默之几乎没有半分犹豫,立刻矮身,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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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,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。狭窄的通道低矮得令人窒息,沈默之只能完全匍匐在地,依靠手肘和膝盖的力量一点点向前挪动。通道内壁冰冷粗糙,布满灰尘和蛛网。霉腐的气味浓烈得让人作呕。更深处传来老鼠受惊逃窜的窸窣声。每一次移动,都牵动全身的伤口,剧痛让他几乎咬碎牙关。但他不敢停歇,唯一的光源来自身后那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,此刻正随着他深入而迅速黯淡、缩小。

通道似乎微微向上倾斜。爬行了约莫二十分钟,前方终于出现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。他加快速度,爬到尽头。光线是从上方一块厚重的木板缝隙中透下来的。他小心翼翼地用肩膀顶住木板边缘,试探着用力——木板沉重但并未锁死,被他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。

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线装书页、陈旧木器、尘埃和淡淡樟脑的味道飘散下来。博古斋!

他屏住呼吸,透过缝隙向下窥视。下方光线昏暗,一盏度数很低的电灯泡蒙着灰尘,发出昏黄的光晕。这显然是个很小的储藏室,四周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旧木箱、卷轴筒和一些破损的瓷器。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。没有守卫?他小心翼翼地扩大缝隙,侧耳倾听——死寂!整个店铺都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寂静之中。

他不再迟疑,双手用力,猛地将木板推开更大的口子,身体轻盈地落了下去,双脚踩在布满灰尘的冰冷地面上。动作虽轻,却依旧激起一片飞扬的浮尘。

他迅速环顾四周。储藏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。外面就是博古斋的后进,隐约可见雕花隔断和博古架的轮廓。依然安静得可怕。他拔出腰间暗藏的匕首,反手握紧,像一只无声的猎豹,悄无声息地靠近门口,侧身从门缝向外望去。

后进不大,陈设简单。一张酸枝木方桌,两把椅子,靠墙一排博古架上零星放着些物件。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。方桌上,一盏同样昏暗的台灯亮着,灯下放着一个棋盘,两杯早已凉透的茶,还有……一个制作精巧、由六根长短不一、带着凹凸榫卯结构的紫檀木条组成的……鲁班锁!锁体并未解开,只是随意地放在棋盘旁边。

沈默之的心猛地一沉!没有店主!没有接头人!只有这不合时宜的死寂和桌上这盘未下完的残局!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!

就在这时,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前店传来!不止一个人!脚步声很轻,带着刻意压抑的谨慎,正穿过前店的博古架区域,向后进靠近!

特务?!他们从正门进来了?!

沈默之瞳孔骤缩!身体瞬间紧绷!他向储藏室内急退,目光急速扫过这狭小的空间——除了厚重的灰尘和杂物,几乎无处可藏!唯一的出口就是头顶那个刚刚钻下来的暗道入口!但此刻爬上去已根本来不及!

脚步声已到了后进的门槛!

千钧一发之际!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储藏室角落一个半开的、堆满旧账本的樟木箱子!箱口狭窄,根本无法完全容纳一个成年人!但那堆叠的、厚厚的、落满灰尘的账册……

脚步声停在了后进门口!来人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!

沈默之不再犹豫!他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,一个箭步冲到樟木箱前,双手用力将里面堆叠的账本猛地向上扒开、弄乱!自己的身体则不顾一切地蜷缩进去,尽可能深地埋进那些散发着浓烈霉味的旧纸堆里!同时,他飞快地抓起几本最厚重、最破烂的账册盖在自己蜷缩的身体上!刚刚做完这一切——

吱呀——

储藏室那本就虚掩的木门被轻轻推开!

两道身影投射进来!沈默之透过账本间的微小缝隙,看到了两双沾着些许泥泞的黑色皮鞋!来人动作极其谨慎,没有立刻进入,只是站在门口,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储藏室!沈默之的心跳几乎停止!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!

“没人。” 一个略显沙哑、刻意压低的男声说道。

“后面都检查过了?”另一个声音更尖细些。

“嗯。空的。这箱子……” 沙哑嗓音带着狐疑,脚步声响起,正朝着樟木箱走来!

沈默之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,握着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!准备着最后的搏命!

“算了!一堆烂账簿!看看那个!” 尖细嗓音阻止了同伴,“老板座头那个鲁班锁有点意思,刚才没细看。”

脚步声在樟木箱前停顿了一下,终究还是转向了后进的方向。似乎有人拿起了桌上那个紫檀鲁班锁,随意拨弄了几下,发出木头轻微的碰撞声。

“就是个普通玩意儿,带回去交差吧。妈的,蹲了这么久,连个鬼影都没见到!姓赵的滑头,跑得倒快!” 沙哑嗓音带着烦躁。

“再搜搜?说不定……”

“搜个屁!这巴掌大的地方,床底下耗子洞都用强光手电照过了!撤!外面暗桩继续盯着!我就不信他永远不回来!”

脚步声响起,两人似乎离开了后进,脚步声穿过前店,消失在门外的方向。

储藏室内恢复了死寂。

沈默之依旧蜷缩在那个冰冷的樟木箱底部,埋在一堆散发着刺鼻霉味的故纸堆下,一动不动。冷汗早已浸透了他本就污秽不堪的衣衫,混着伤口渗出的血水,带来一片湿冷的黏腻。时间仿佛凝固了,每一秒都长得像一个世纪。他的耳朵像警觉的雷达,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——隔壁隐约传来茶碗碰撞的声响,远处古玩街模糊的喧嚣,以及风吹过破旧窗棂发出的微弱呜咽。没有脚步声折返,没有突然的破门声。

特务真的撤走了?这会不会是陷阱?他们故意留下两个人埋伏在附近?

他强忍着咳嗽的冲动,肺部如同即将炸裂的风箱。又等了足足五分钟,确认外面依旧一片死寂,他才小心翼翼地、极其缓慢地拨开覆盖在身上的沉重账册。霉烂的纸屑和灰尘簌簌落下。他艰难地从箱子里爬出来,浑身僵硬酸痛,每一个关节都在呻吟。他靠在冰冷的箱壁上,急促而压抑地喘息着,贪婪地呼吸着储藏室内相对“新鲜”的空气。

情报!必须立刻转移!

他扶着墙壁站起身,忍着眩晕,再次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储藏室门口,向外窥视。后进里空空荡荡,只有那盏昏暗的台灯投下孤寂的光圈。桌上的棋盘、凉透的茶杯依旧,唯独那个紫檀木的鲁班锁……不见了!被刚才那个特务拿走了?!

沈默之的心猛地一沉!难道……那就是信号的载体?!接头人留下的关键信息就在那个鲁班锁里?!自己拼命寻觅的生机,竟然就在眼皮底下被敌人当作“战利品”轻易取走了?!

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,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!图纸碎片还在他腰间,但最重要的联络信号却被截获!前路彻底断绝了吗?

不!等等!

刚才特务翻弄鲁班锁时那随意的态度……他们似乎并未意识到它的特殊意义?而且,接头人“老赵”并未如约定现身,店内却留着一盘未下完的残局和一个打开的鲁班锁……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警示信号!老赵很可能已经暴露,甚至……牺牲了!他在撤离或被带走前的最后时刻,竭尽所能留下了这个信号!这个信号必须极其隐蔽,必须只有自己人能看懂!鲁班锁本身……会不会也是障眼法?信号藏在别处?

沈默之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张酸枝木方桌。棋盘!他强撑身体,快步走到桌边。台灯昏黄的光线下,棋盘上落着一些黑白棋子,但棋局本身毫无章法,像是随手摆弄的痕迹,并非真正的对弈章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