创伤后应激障碍(ptSd)。心理医生曾委婉地提到过这个名词。她一直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。
现在看来,那怪物留下的,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疤痕和一段恐怖的记忆。它在她精神的土壤里,埋下了一颗敏感而危险的种子。对特定颜色、特定形象的过度反应,仅仅是其表象。
她抬头望着城市玻璃幕墙反射的刺眼光芒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——那场战斗的结束,并非终点。它开启了一场新的、更为漫长的战争,对手是她自己脑海中那片被恐惧改造过的疆域。
回到公寓,她将采购的东西归位,动作机械。然后,她走到书桌前,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。里面放着的是她之前搜集的、关于“执念聚合体”和异常现象的资料打印稿,以及几张她自己绘制的、关于那栋红房子和浴缸“根源”的示意图。
她曾经打算将这些彻底销毁,作为与过去决裂的仪式。
但现在,她改变了主意。
她拿起那些纸张,一页页地翻看。上面的文字和图案,曾经代表着极致的恐惧和无助。但此刻,在她冷静的审视下,它们变成了客观的“数据”,是那段经历的“档案”。
逃避和遗忘,或许并不能让那颗种子枯萎。相反,正视它,研究它,理解它因何而生,如何运作,或许是真正化解它的唯一途径。
她将资料重新放回抽屉,没有上锁。
她打开电脑,创建了一个新的、加密的文档。标题是:《异常事件记录与分析 - 个案A》。
她开始用冷静、客观、近乎学术化的笔触,详细记录从电梯遭遇开始的一切。包括所有感官细节,情绪变化,以及事后分析的可能原理。她将那个红衣存在定义为“目标A”,将囡囡定义为“关联体b”。
当恐惧被拆解成名词、动词和逻辑推论时,它的獠牙似乎也钝化了一些。
做完这一切,窗外已是华灯初上。
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,但不再是那种被掏空的无助,而是一种经过高强度脑力劳动后的倦怠。
她知道,这条路很长,也很艰难。那些深夜的惊醒,对红色的过度反应,可能还会持续很久,甚至伴随一生。
但她不再试图强行将它们推开。
她接纳了这份“战后综合征”,如同接纳身上那些淡去的疤痕。它们是那场生存之战的证明,是她的一部分。
林薇关掉电脑,走到窗边。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,每一盏灯火背后,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与挣扎。
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风,眼神平静而坚定。
怪物已被消灭,但战斗仍在继续。而这一次,她将用自己的方式和力量,收复那片被恐惧占据的内心失地。
这,是她选择的存在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