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脑海里快速梳理着这些记忆,像在整理一堆混乱的文件,分门别类,条理清晰。她清楚地知道,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,恢复记忆这件事,绝不能让顾明夜知道。
这三年来,顾明夜对她的掌控欲从未减弱,从杨家破产到“堕天使”赎罪,再到如今将她留在身边,他的行为从来不由她选择。
如果让他知道她恢复了记忆,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更何况,她还需要时间理清现状:杨家破产的真相是否真如表面所示,那些罪人究竟受没受到应有的惩罚,还是拿着杨家破碎的钱去过自己的花天酒地?
顾黛璇的死她究竟该如何偿还?
林萧的暗恋背后,是否还有她不知道的故事?最重要的是,她现在的身份是林萧的妻子,而顾明夜,是她曾经深爱过、也怨恨过的人。
她轻轻转动眼珠,余光扫过床头柜。上面放着一杯温水,温度似乎刚刚好,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的药盒,上面贴着便利贴,字迹工整:“每日三次,每次一粒,饭后服用”。
不用想也知道,这是顾明夜准备的。她能想象到他冷静地听医生叮嘱,有条不紊地安排护理的样子,就像高中时,他总能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可这份“体贴”,在她恢复记忆后,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。
她记得顾明夜送她去“堕天使”时说的话:“只有变得强大,你才能活下去。”当时她以为那是赎罪,现在想来,赎罪之外,是否另有原因?但无论如何,某些事,他从未问过她是否愿意,这是她无法原谅的。
杨晚栀深吸一口气,缓缓调整呼吸,让心跳恢复平稳。她开始刻意模仿失忆时的状态,眼神重新变得茫然,甚至带着一丝怯意。
她轻轻动了动手指,又试探性地挪了挪腿,立刻皱起眉头,发出一声细微的痛呼——这是她计算好的反应,既符合伤者的身份,又不会显得刻意。
卧室门被轻轻推开,顾明夜走了进来。他穿着深色的家居服,手里端着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一碗小米粥和一碟清淡的小菜。
看到杨晚栀醒了,他的脚步顿了一下,眼神快速扫过她的脸,似乎在判断她的状态,语气却依旧平稳:“醒了?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头晕或者恶心?”
杨晚栀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像受惊的小鹿一样,微微缩了缩身体,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,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我……我在哪儿?头有点疼……”
她知道,现在的每一个表情、每一句话,都不能出错。
她必须让顾明夜相信,她还是那个失忆的、依赖他人的杨晚栀,只有这样,她才能在暗处寻找真相,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。
甚至,逃离他。
顾明夜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,俯身查看她额角的伤口,动作依旧轻柔,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掌控感:“这里是堕天使,你昨天从台阶上摔下来了,医生说只是轻微擦伤,养几天就好。先喝点粥,补充点体力。”
杨晚栀顺从地点点头,任由顾明夜扶着她坐起来,在她背后垫上柔软的靠枕。她看着顾明夜拿起勺子,舀起一勺小米粥吹凉后递到她嘴边,脑海里却浮现出高中时他也是这样,在她生理期时给她煮红糖姜茶,耐心地吹凉后喂她喝。
记忆与现实重叠,让她心头一阵刺痛。但她很快收敛情绪,张开嘴喝下那勺粥,脸上露出乖巧的表情,就像失忆后一直表现的那样。
她知道,这场伪装才刚刚开始,而她必须坚持下去,直到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。
顾明夜看着她温顺的样子,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,只是平静地继续喂她喝粥。
他没有察觉到,杨晚栀垂在身侧的手,指甲已经悄悄掐进了掌心,也没有看到,她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坚定——属于杨家大小姐的骄傲,属于法学院学生的理智,属于经历过风雨的坚韧,都已经随着记忆的回归,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