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遮光帘缝隙，在床尾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。
杨晚栀的睫毛在眼睑下轻轻颤动了两下，像是蝴蝶振翅前的试探，随后缓缓掀开眼缝。
初醒时的茫然只持续了半秒，下一秒，无数碎片化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，瞬间填满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。
她躺在柔软的床榻上，视线盯着天花板上精致的水晶吊灯，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困住，无法动弹。
最先浮现的是杨家别墅里那架白色三角钢琴，她穿着公主裙坐在琴前，父亲在一旁笑着鼓掌，虽然她弹的并没有多好。
母亲端来刚烤好的曲奇——那是她作为杨家大小姐最鲜活的童年印记。
紧接着画面骤变，会议室里股东们的争吵声、父亲签下股权转让书时颤抖的手、新闻里“杨氏集团破产”的头条标题，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高中校园的场景随后铺展开来。香樟树下，她和白书妍手牵手走过，笑声清脆；
篮球场上，沈以墨投进三分球后朝她比耶，南安然在一旁递水；
而顾明夜，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衬衫，靠在教学楼的栏杆上，眼神专注地看着她，阳光洒在他身上，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。
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刷题，一起在晚自习后翻墙出去吃烧烤，一起在跨年时挤在天台上看烟花——那三年轰轰烈烈的爱恋，甜蜜得让人心尖发颤，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顾黛璇的笑脸突然闯入记忆，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“晚栀姐姐”叫着的小姑娘，眼睛像极了顾明夜。
可下一秒，在那个餐厅里，极端分子手中的刀闪着寒光，顾黛璇扑过来将她推开，鲜血染红了浅色的连衣裙。
她记得自己当时的惊恐，记得顾明夜赶到时崩溃的眼神，记得葬礼上他冰冷的侧脸——那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开始。
“堕天使”基地的记忆是灰暗的。冰冷的房间、无休止的折磨、肥头大耳的客人。
三个月里，她从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变成了能在黑暗中独自存活的人。
接着是顾明夜站在门口接她时，眼神复杂难辨，她却只看到了他眼底的冷漠。
然后是顾明夜对她没有尽头的禁锢在那个庄园。
接下来的记忆碎片是她回到大学，在法学院的教室里，她对着国旗宣誓，立志要成为一名律师，为像杨家这样被资本倾轧的受害者讨回公道——那是她重新振作的方向。
然后就是她在帝京看到的顾家林家联姻的事情，她不顾喝了三天酒之后的身体，直接奔向机场坐上航班，飞往纽约去找顾明业，最后却被逐出门外。
记忆的画面突然切换，林萧温柔的脸庞出现了。他在她失忆后捡到她，耐心地教她认识世界，在她生病时彻夜照顾，在她害怕时轻声安慰。
领证那天，他紧张得手心冒汗，却还是笑着对她说“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”。直到此刻她才知道，这个默默守护她的男人，竟然暗恋了她16年。
而现在，她躺在顾明夜的酒店套房里，身上还带着摔倒后的疼痛——所有的记忆，无论是甜蜜、痛苦、温暖还是挣扎，都完整地回来了。
杨晚栀眨了眨眼，将眼底的湿润压回去。她保持着睁眼盯着天花板的姿势，一动不动，只有指尖在被子下悄悄蜷缩起来，泄露了内心的波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