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块浸了水的墨绸,在纽约的天际线缓缓铺展。
白书妍蹲在广场的喷泉边,手指拂过便携音响的外壳,金属面映出她眼底细碎的光。
旁边的小麦克风缠着半圈暖黄色的灯带,和不远处的霓虹比起来,像枚怯生生的星子。
她深吸了口气,指尖在播放列表上顿了顿——《爱殇》的前奏音符先于她的动作跳了出来,像颗石子投进广场喧嚣的河。
林萧正牵着杨晚栀的手穿过人群。晚风卷着热狗摊的香气擦过鼻尖,杨晚栀的发梢被吹得翘起来,她偏头去拢头发时,歌声恰好漫过来:“暮色起看天边斜阳,恍惚想起你的脸庞……”
“这儿有人唱歌。”林萧的脚步慢了半拍。他对街头艺人不算陌生,但这女声太特别,像浸了秋露的弦,每一个转音都带着点颤巍巍的温柔。她长得……有点眼熟,但好像又不太熟,算了,但记不起来了,不想了
杨晚栀的眼睛已经亮了,她挣开林萧的手往前凑了两步,裙摆扫过地面的落叶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
白书妍的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,精准地落在杨晚栀身上。她穿着米白色的针织开衫,牛仔裤的裤脚卷到脚踝,露出的皮肤在路灯下泛着浅粉。
那副模样和高中时在琴房里偷偷唱歌的样子几乎重叠,只是眼里少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,多了点被晚风揉碎的天真。
白书妍的手指在音响上按了下,下一首《初见》的前奏流水似的淌出来。
“离心碎~空流泪~人不归~”
“忘川之水,尽看红尘是非。”
杨晚栀忽然笑了。她歪着头,一只手撑在耳朵边,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跟着旋律打拍子,指尖在空中划出弯弯的弧。
林萧站在她身后半步的地方,看着她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到嘴角,她浑然不觉,只是跟着哼起副歌。
他见过杨晚栀很多样子,安静的、难过的、皱着眉算数学题的,却很少见她这样——像把所有心事都暂时叠好收进了抽屉,眼里只剩下歌声里的光。
人群外的回廊下,沈以墨的小提琴弓轻轻搭在弦上。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,领口立着,遮住了半张脸,只有握着弓的手指露在外面,骨节分明。
白书妍唱到“你曾是我的边疆,抵挡我所有的悲伤”时,小提琴的旋律像条银线缠了上来,和人声织在一起。
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杨晚栀,看她跟着节奏踮脚,看她被喷泉溅起的水珠惊得缩脖子,看林萧伸手替她挡开挤过来的小孩。
当林萧的手落在杨晚栀肩头时,沈以墨的弓在弦上顿了顿,音符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涩。
第三首《若梦》响起时,围观的人多了起来。有人举着手机录像,有人跟着轻轻唱,广场中央的空地支起了片小小的声场。
杨晚栀挤到了最前面,离白书妍不过两三米远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像落了满地的星子,白书妍甚至能看清她眼下淡淡的卧蚕——高中时她总说自己熬夜会有黑眼圈,此刻却被夜色衬得格外柔和。
“唯有你是我的天堂……”白书妍的声音微微发颤。
她想起高三那年,杨晚栀也是这样站在台下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唱歌的自己,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