卧室里静了下来，只有杨晚栀偶尔的抽气声。月光慢慢移到床脚，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幅晕开的水墨画。白书妍没催她说话，只是偶尔抬手拍拍她的背，或者替她把滑下来的披肩重新拢好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杨晚栀才闷闷地开口：“书妍，你说……是不是我太没用了？”
白书妍愣了一下，低头看她——她还埋在自己肩上，只露出点泛红的耳尖，声音里满是茫然的自责。
“怎么会？”白书妍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股笃定的温柔，“那天在‘云汀’，是你第一时间把黛璇往安全出口推的，也是你死死拽住那个疯子的胳膊，才给保安争取了时间。换作是我，未必有你那么冷静。”
“可黛璇还是……”杨晚栀的声音又开始发颤，“如果我反应再快一点，如果我没拉她去那家餐厅……”
“晚栀。”白书妍打断她，伸手轻轻抬起她的脸，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。暖黄的灯光落在白书妍眼底，映得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此刻格外亮，“你拉她去餐厅，你说要给她庆祝；你选‘云汀’，是因为那里是好评最多的餐厅。这些都不是错。”
她的指尖轻轻擦过杨晚栀红肿的下眼睑，动作很轻：“那个疯子是冲着杨家来的，就算那天不去‘云汀’，他也会在别的地方找到机会。你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——你护着她，你挡着她，你甚至差点被那个疯子推倒。这不是没用，这是勇敢。”
杨晚栀看着她，眼泪又开始往下掉，却不是刚才那种恸哭，只是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滚，像断了线的珠子。“可顾明夜恨我……”她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哑得厉害，“他在葬礼上跟我说，别再出现在他们面前。顾家也不要我们家的赔偿，他们是不是都觉得……是我害死了黛璇？”
“怎么会。”白书妍摇了摇头，伸手把她揽进怀里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，能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声，“顾伯母昨天还给我发消息，问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，让我多劝劝你。她要是真怪你，就不会这么说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轻轻拍着杨晚栀的背：“顾明夜……他只是太疼了。黛璇是他唯一的妹妹，从小就黏着他。现在人没了，他心里肯定堵得慌，总得找个地方发泄。他不是恨你，他是恨自己没保护好妹妹，也恨这事儿怎么就落在了你们身上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杨晚栀在她怀里闷闷地问，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的委屈。
“真的。”白书妍肯定地应着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，“你忘了？之前你跟顾明夜吵架，他把你作业本藏起来，转头却又在你晚自习忘带伞时，站在教学楼下等了你半个小时。他那人就是这样，嘴硬心软，心里再疼，也不会真的怪你。”
杨晚栀没说话，只是往她怀里又靠了靠。白书妍的话像温水，一点点浇在她心里最烫的地方，让那些尖锐的疼慢慢软了下来。
她想起顾明夜在葬礼上通红的眼睛，想起他说“别再出现”时发颤的声音，好像……确实不像真的恨她。
“至于赔偿……”白书妍轻轻叹了口气，“顾家不是嫌少，也不是怪你们，只是觉得黛璇是无价的，那些东西换不回他们的女儿，也填不上心里的缝。他们要的不是赔偿，是时间——等时间慢慢把伤口磨平一点，等大家都能喘过气来。”
她伸手拿过床头的纸巾，替杨晚栀擦了擦眼泪：“你也一样，晚栀。你不用急着道歉，也不用急着补偿，更不用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。你先好好吃饭，好好睡觉，好好去过日子——这才是黛璇想看见的，对不对？”
提到顾黛璇，杨晚栀的肩膀又轻轻抖了一下。她想起那个扎着高马尾、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小姑娘。
“她以前总说……”杨晚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，却比刚才清晰了些，“说等她生日，要我陪她去看海。”
“那等以后，我们一起去。”白书妍轻轻拍着她的背，声音温柔得像月光，“等你缓过来了，等顾明夜也缓过来了，我们一起去海边，替黛璇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