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那儿干嘛?
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,吓了林暮一跳。他猛地转过身,看到江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,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油污的扳手。
路灯的光线照亮了江川的脸,他的眉头微微皱着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。
没...没什么。林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,双手背到身后,紧紧攥着手机。
江川的目光落在他发白的指节上,又扫过他通红的眼眶,没说话,只是转身往维修铺走。
林暮犹豫了一下,还是跟了上去。帆布棚下的灯泡发出嗡嗡的声响,光线昏黄,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温度。
江川把扳手扔到工具箱里,发出一声响。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碗,递到林暮面前:吃吧,刚买的,还热着。
碗里是阳春面,飘着几点葱花,汤色清亮。林暮接过来,手指碰到温热的碗壁,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突然就软了。
怎么了?江川在他对面坐下,自己也端起一碗面,脸白成这样。
林暮低着头,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条,不敢看江川的眼睛。面条在碗里转着圈,像他此刻混乱的心绪。
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?江川的声音沉了下来。
不是。林暮赶紧摇头,声音细若蚊蚋。
江川没再追问,只是安静地吃着面。维修铺里只剩下两人吃面的吸溜声,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。
林暮的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,堵得喘不过气。他几次想开口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吃完面,江川收拾碗筷,林暮站在一旁,手足无措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到底出什么事了?江川把碗筷放进水盆,转过身看着他,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。
林暮的嘴唇动了动,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鞋尖,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,砸在水泥地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他不想哭的。在医院没哭,在楼梯间没哭,可现在,在江川面前,他却怎么也忍不住了。那些积压在心里的恐惧、无助、委屈,像决堤的洪水,瞬间将他淹没。
江川沉默地看着他,没有说话,也没有上前。
哭了多久?林暮不知道。直到眼泪哭干了,喉咙发疼,他才慢慢抬起头,眼睛红肿得像核桃。
我爸...林暮吸了吸鼻子,声音沙哑,他...摔断腿了,在市二医院。
江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,但很快恢复了平静。
严重吗?
医生说...要手术。林暮的声音越来越小,我刚才...去医院了,在门口站了半天,没敢进去。
江川没说话,转身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,递给他。林暮接过来,胡乱地擦了擦脸。
对不起。林暮低着头,不敢看江川的眼睛,我又给你添麻烦了。
江川还是没说话,只是走到他面前,抬起手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力度适中,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他是你爸。江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,像铁北冬天里的阳光,虽然微弱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,去看看吧。不想待就回来。
林暮猛地抬起头,对上江川的眼睛。那双总是带着点不耐烦和警惕的眼睛,此刻却异常平静,像维修铺后面那片平静的废弃工厂,虽然破败,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。
远处又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,这次很近,似乎就在街角。凄厉的声音划破铁北的黄昏,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刺耳。
林暮看着江川,看着他被机油染黑的指甲,看着他洗得发白的外套,看着他眼神里那抹不易察觉的鼓励。
他吸了吸鼻子,用力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