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风带着铁北特有的铁锈味,吹过废弃工厂区空旷的厂房,发出呜呜的声响。夕阳把天空烧成一片橘红,光线透过破碎的玻璃窗,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、晃动的影子。
江川把最后一颗螺丝拧进电动车的后胎,一声脆响,打破了维修铺的宁静。他直起身,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,关节发出轻微的声。铁蛋不知从哪里钻出来,蹭着他的裤腿,发出满足的咕噜声。
饿了?江川低头拍了拍铁蛋的脑袋,手指上的油污蹭了猫一脸。铁蛋不满地甩了甩头,用爪子抹了抹脸,反而把油污抹得更均匀了。
江川嗤笑一声,从工具箱里翻出那个皱巴巴的烟盒,数了数里面的零钱。今天生意还行,修了三辆自行车,一辆电动车,挣了四十六块五。他把钱小心翼翼地夹回烟盒,塞进裤兜。
还差得远。他想。三百块的材料费,加上五十块的管理费,还有后续可能需要的木板、钉子......江川皱了皱眉,把烟盒又掏出来,借着昏黄的路灯,在背面又算了一遍。
还在算?
林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。江川回过头,看到林暮背着帆布包,站在维修铺门口,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,脸颊被风吹得有点红。
今天怎么过来了?江川把烟盒塞回兜里,不用上晚自习?
今天老师有事,提前放学了。林暮走到他身边,把帆布包放在小板凳上,看你这边快收摊了,就过来了。
江川点点头,开始收拾工具。扳手、螺丝刀、钳子......他把这些工具分门别类地放进工具箱,动作熟练而迅速。林暮站在一旁,想帮忙,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,只能看着江川忙碌。
我帮你拿东西吧。林暮轻声说。
不用,没多少。江川把最后一个零件放进工具箱,合上盖子,你先回去,我把这车推到旁边。
我等你一起。林暮从帆布包里拿出速写本,坐在小板凳上,反正回去也没事。
江川看了他一眼,没再说什么。他把修好的电动车推到铺子旁边的空地上,用铁链锁在栏杆上。做完这一切,他走到林暮身边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。
走吧。
林暮合上速写本,站起身,跟上江川的脚步。
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,谁都没有说话。夕阳已经沉到了远处的烟囱后面,天空渐渐暗了下来,只剩下西边一抹淡淡的橘红。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,昏黄的光线在地上投下一圈圈光晕。
路过工厂区入口的时候,江川的脚步顿了顿。
要不要进去走走?他突然开口。
林暮愣了一下,随即点点头:
工厂区比外面更暗,也更安静。废弃的厂房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,矗立在夜色中。生锈的管道和钢架在微弱的天光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,地上散落着各种废弃的零件和垃圾。
他们沿着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往里走,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。林暮紧紧跟在江川身后,心里有点发怵。这里比他白天来写生时阴森多了,风吹过空旷的厂房,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,让人头皮发麻。
江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,放慢了脚步,和他并排走着。别怕,这里没什么。
林暮点点头,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。
走了大概十几分钟,江川在一根粗大的、横卧在地上的管道前停下。管道很粗,足够一个人坐在上面。江川拍了拍管道上的灰尘,坐了上去。
过来坐。他对林暮说。
林暮犹豫了一下,也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。管道很凉,还带着白天太阳晒过的余温。他记得这个地方,之前江川在这里帮他解围,和那几个小混混打过一架。地上似乎还能看到当时留下的痕迹。
两人沉默地坐着,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。铁北的夜晚来得很快,也很安静,除了偶尔传来的狗吠和远处工厂区隐约的机器声,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。
铺子扩建的事,林暮轻声开口,打破了沉默,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?
江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,摇摇头:不用,你顾好你的学习就行。
林暮低下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。可是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