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你的。江川把碗放回自己面前,拿起筷子,夹起剩下的那片牛肉,塞进嘴里,嚼了两下,含糊不清地说,老子不爱吃这玩意儿。
林暮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两片牛肉,又看了看江川碗里空荡荡的汤面,嘴唇动了动,小声说:我够了。
够什么够?江川瞪了他一眼,筷子在碗里搅了搅,看你瘦得跟猴似的,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?
我...林暮想说他真的够了,这钱本来就该省下来给江叔买药,给江川养伤,可话到嘴边,却看见江川正盯着他,眼神有点凶,却又不像真的生气,反而带着点催促。
林暮低下头,看着碗里的牛肉。牛肉片薄薄的,在汤里泡得有点软,边缘泛着油光。他想起上次江川发烧,躺在家里,连口热汤都没喝上,还是自己去买了点小米粥。江川总是这样,自己舍不得吃,却把好的都留给别人。
鼻子有点酸。林暮吸了吸鼻子,拿起筷子,夹起一片牛肉,放进嘴里。牛肉炖得挺烂,带着点嚼劲,牛肉汤的香味在嘴里散开,暖暖的,一直暖到心里。
他没再说话,只是低下头,继续吃面,只是这次,吃得比刚才快了些。
江川看着他把牛肉吃下去,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,又赶紧低下头,扒拉着碗里的面条,呼噜呼噜地吃起来。他吃得很快,像是在跟谁比赛,面条上的葱花沾在嘴角,他也没察觉。
林暮偷偷抬眼看了他一下,看见那抹葱花,忍不住想笑,又赶紧低下头,假装没看见。他用筷子夹起另一片牛肉,小心地咬了一口,慢慢嚼着,心里那块一直紧绷的地方,像是被这碗热汤面熨过一样,慢慢松了下来。
店里很安静,只有抽油烟机的嗡嗡声,老李在灶台后面收拾东西的叮当声,还有两人吃面的声音。角落里的男人已经吃完了,付了钱,打着饱嗝走了,留下一桌子的狼藉。
江川很快就吃完了,把碗推到一边,拿起桌上的餐巾纸,胡乱擦了擦嘴,把嘴角的葱花擦掉了。他靠在墙上,看着林暮慢慢吃,左手吊在胸前,绷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。
林暮感觉到他的视线,吃得更慢了。他把碗里的牛肉都吃完了,面条也吃得差不多了,只剩下一点汤。他端起碗,小口小口地喝着汤,汤汁暖暖的,顺着喉咙滑下去,胃里也暖烘烘的。
吃饱了?江川问,声音有点沙哑。
林暮点点头,放下碗,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:
江川站起身,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是个旧的皮夹子,边缘都磨破了。他从里面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,放在桌上,然后单脚跳着,往门口挪。
走了。他头也不回地说。
林暮赶紧站起身,背起帆布背包,快步跟上去。经过桌子的时候,他看了一眼那二十块钱,心里算了算,两碗牛肉面十六块,老李会找四块钱回来。
走到门口,老李正在擦桌子,看见他们,随口问了一句:下午还来修车子不?
再说。江川应了一声,单脚跳着出了面馆。
林暮跟在后面,出了门,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。他抬起头,看见江川正站在巷口等他,单脚站着,有点不稳,左手扶着墙,影子被拉得很长,投在煤渣路上,像个歪歪扭扭的感叹号。
林暮快步走过去,站在江川身边,小声说:钱找回来了。
江川转过头,看见林暮手里捏着四张一块钱的纸币,皱了皱眉:你拿着。
我不要。林暮把钱递过去,你收着。
江川没接,反而往旁边跳了一步,躲开了:让你拿着就拿着,哪那么多废话?
林暮看着他,嘴唇动了动,想说这钱该留着买药,可看着江川那双亮得有点吓人的眼睛,又把话咽了回去。他低下头,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背包的内袋里,拉好拉链。
走吧。江川说,转身往药店的方向跳去。
林暮跟在后面,看着江川的背影,左手还吊在胸前,绷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他摸了摸背包里的钱,又摸了摸早上江川给他的饼干袋,心里暖暖的,像是揣了个小太阳。
风从巷口吹进来,带着点牛肉面的香味,还有煤烟的味道,是铁北午后最熟悉的气息。林暮抬起头,看了看天,天很蓝,云很白,蝉鸣声依旧聒噪,可他觉得,好像没那么难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