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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纱布与心跳(1 / 2)

林暮的手臂收得很紧,像两根生了根的藤蔓,死死缠着江川的腰。江川能感觉到那具单薄身体的颤抖,不是害怕,是激动,每一次颤抖都带着滚烫的温度,透过薄薄的运动外套熨进皮肤里。林暮的脸贴在他后背上,呼吸喷在颈窝,湿湿热热的,混着没干透的眼泪,把那块布料浸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。

我不想你有事。

这句话还在江川脑子里撞,像颗没爆的炮仗,闷声闷气地响,震得他耳膜发疼。他活了十八年,听过不少话。医生说你爸这腿怕是站不起来了,语气里带着同情;邻居说小川真不容易,眼神里藏着可怜;王磊那帮人说江川你就是个没妈的野种,嘴角挂着恶意。可从来没有一句话,像林暮这句带着哭腔的话一样,扎得他心口发慌。

慌得他想骂人,想推开这团黏在身上的温热,想找个缝钻进去。

江川的右手慢慢抬起来,指尖悬在林暮的手臂上方,没敢碰。他能看到林暮手腕上细细的骨头,皮肤白得透明,青色的血管像地图上的支流,清晰可见。这双手平时拿铅笔拿得稳,画齿轮画得比真的还像,现在却因为用力,指节泛着白,手背绷出细细的筋。

操。

江川在心里骂了句,猛地吸了口气,像是下定了决心。他用没受伤的右手,轻轻搭在林暮的小臂上,刚碰到,林暮的身体就僵了一下,抱得更紧了。

松开。江川的声音哑得厉害,比刚才咳血的时候还难听。他自己都没察觉,说这话时,尾音有点发飘,像被风吹得晃了晃。

林暮没动,还是抱着,脸埋得更深了。江川能感觉到后背上的湿意又扩大了点,那是新的眼泪渗出来了。这小子的眼泪怎么就这么多?跟铁北春天的雨似的,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。

听见没有?江川加重了语气,手上稍微用了点力,想把林暮的胳膊扒开。可林暮犟起来跟头牛似的,死活不松,手指都快掐进江川腰里的肉里了。江川疼得皱眉,不是因为掐,是因为那点用力里带着的恐慌,像根针,轻轻扎着他早就硬成石头的心。

他突然想起林暮速写本里的画。最后一页,用松木板压着的那张,画的是他单脚跳着给江父喂水的样子。线条很重,铅笔把纸都划得有点起毛,能看出画的时候有多用力。那时候他以为林暮只是随便画画,现在才明白,那画里藏着的,可能跟现在这声我不想你有事一样,都是这小子没说出口的心思。

江川的耳尖突然就热了起来,像被什么烫了一下。他下意识地转头,想看看林暮现在什么表情,可脖子像生了锈,转了一半就卡住了。他能瞥见林暮泛红的耳廓,还有因为用力咬着下唇而发白的唇色。

操。

江川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起来,像穿了件湿衣服,贴在身上黏糊糊的,难受得要命。他左手不敢动,怕牵动肩膀的伤,只能用右手使劲,猛地一推。

林暮没防备,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,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。他松开了手,胳膊垂在身体两侧,手指还微微蜷着,像是刚才抱得太紧,一时半会儿松不开。

江川没敢看他。他迅速转过头,视线落在地上散落的纱布上。刚才林暮包扎的时候太急,剪下来的纱布边角料扔了一地,还有用过的棉签、沾了血的胶带,乱七八糟的,像刚打过仗的战场。

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。

只有窗外远处的火车汽笛声,悠悠地飘进来,拉得很长,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悲凉。还有两人的呼吸声,林暮的带着哭腔,轻轻的,一下一下;江川的有点粗,因为刚才用力,胸口起伏得厉害,牵动了左肩的伤,疼得他微微龇牙。

林暮站在原地没动,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脚尖。他穿的还是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,鞋尖有点磨破了,露出一点灰色的橡胶底。他的手指在身前绞着衣角,是那件江川给他的蓝色工装夹克,衣角被绞得皱成一团,像朵揉烂的纸花。

江川也没动,靠在墙上,单脚支撑着身体。右脚脚踝刚包扎好,不敢用力,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。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墙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的视线死死盯着地上的纱布,像是那些纱布是什么稀世珍宝,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,刚才林暮那句话还在嗡嗡响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。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,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楚。林暮数着那声音,一、二、三……数到第三十下的时候,他感觉自己的脚尖都快在水泥地上蹭出火星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