操!给他脸了!黄毛被撞了一下,更火了,抓住拿扳手男生的胳膊把他推开,自己像头野兽一样扑过来,拳头雨点似的砸向江川。
江川看不清,只能凭着声音和直觉躲闪。左臂越来越麻,几乎抬不起来,钢管只能换到右手。脚踝的刺痛变成了钝痛,一下下抽着,像是要把骨头从肉里拽出来。他靠在墙上,几乎是半站半坐,右手的钢管胡乱挥舞着,勉强挡住黄毛的拳头。
打他腿!他腿有伤!王磊在旁边尖叫。
矮个子立刻反应过来,甩着铁链缠向江川的右腿。江川想抬腿躲开,却被脚踝的剧痛钉在原地。铁链一声缠住了他的小腿,矮个子用力一拉。
江川重心不稳,身体猛地向左边倒去。
就在他快要摔倒的瞬间,左手撑住了地。掌心按在一块碎玻璃上,玻璃碴子扎进肉里,疼得他手指蜷缩。但他没松手,反而借着这股支撑力,身体猛地旋转,右腿带着铁链狠狠扫向矮个子的脚踝。
矮个子惨叫一声,被扫倒在地,铁链也松了。
江川趁机爬起来,右手的钢管狠狠砸向还在地上的矮个子。钢管砸在他胳膊上,发出一声闷响,不知道是骨头还是衣服里的什么东西碎了。矮个子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,哭爹喊娘。
这一下彻底镇住了其他人。黄毛停了手,王磊举着半截木棍僵在原地,拿扳手的男生捂着肚子,脸色惨白。只有那个蹲在地上的还在看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。
江川喘着粗气,靠在墙上,右手的钢管垂在地上,尖端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白痕。额头的血还在流,流进眼睛里,辣得他睁不开。左臂完全动不了了,像不是自己的。脚踝的疼已经麻木,只是觉得沉,像灌了铅。
他看着眼前的四个人,视线模糊,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在晃动。他咧开嘴,笑了一下,嘴角扯到伤口,疼得他嘶了一声。血顺着下巴滴下来,滴在胸前的黑色运动外套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。
还有谁?他声音不大,却带着股狠劲,像生锈的铁片刮过骨头,来啊。
黄毛看着他,又看了看在地上打滚的矮个子,眼神闪烁。他大概没见过这样的人,明明已经快站不住了,眼神却比刀子还利。
黄毛突然说了一声,声音有点抖,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。
王磊愣了一下:就这么走了?
黄毛瞪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江川,像是怕江川突然扑过来,一步步往后退,妈的,碰上疯子了!
拿扳手的男生和王磊也反应过来,跟着黄毛往后退。那个一直靠在机床边的男生没动,直到黄毛他们快退到门口,他才慢慢站直,看了江川一眼,转身跟着走了。
只有那个蹲在地上看手机的男生没走。他抬起头,屏幕的光照着他年轻的脸,没什么表情。他看了看江川,又看了看地上打滚的矮个子,然后站起身,踢了矮个子一脚:还滚?走了。
矮个子哼哼唧唧地爬起来,被他架着胳膊,一瘸一拐地往外走。经过门口时,矮个子的一只运动鞋掉了,黑色的,鞋底磨得快平了,鞋带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。没人捡,他们很快消失在厂房外的暮色里。
厂房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剩下江川的喘息声和外面的风声。
江川靠在墙上,慢慢滑坐到地上。钢管从手里滑落,一声砸在地上,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,袖子已经被血浸透了,肿得厉害,动一下就钻心地疼。额头的血还在流,糊住了眼睛,世界一片模糊的红。
他抬起右手,摸了摸额头的伤口,指尖触到一道口子,大概有三指宽,边缘不整齐,像被什么钝器划开的。血还在往外冒,热乎乎的,顺着脸颊往下淌。
地上,那只黑色的运动鞋静静地躺在那里,鞋带散开着,像只被遗弃的破布偶。
江川看着那只鞋,突然笑了,笑声很低,带着喘息,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有点诡异。他笑了几声,又停了,因为扯到了脸上的伤口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风从屋顶的破洞里灌进来,带着铁锈味,吹在他汗湿的皮肤上,有点冷。他把没受伤的右手蜷起来,抵在地上,想撑着站起来,试了两次,都失败了。左腿的脚踝像断了一样,根本使不上力。
算了,歇会儿吧。
江川把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闭上眼睛。黑暗里,好像又听见了父亲的呼吸声,一粗一细,带着药味。还有林暮的声音,轻轻的,带着点怯生生的抖,说。
他得回去。
江川睁开眼,看向厂房门口透进来的那点微光。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,只有远处筒子楼的窗户里透出几点昏黄的光。
他深吸一口气,右手撑地,慢慢挪动身体,朝着那点光的方向,一点一点地爬过去。左臂拖在地上,蹭过布满油污和铁锈的水泥地,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。
那只黑色的运动鞋,还静静地躺在原地,被越来越浓的夜色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