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暮看着他。楼道的光从门缝透进来,落在江川脸上,一半亮一半暗。他的眼睛很亮,像工厂区夜晚偶尔闪过的电焊光。林暮突然想起昨天在维修铺,江川修收音机时,手指捏着镊子,关节发白。
他没再说话,转身走进里屋。里屋比外屋更暗,江父的呼吸声就在耳边,带着药味。林暮靠着墙站着,能听到外屋的动静——江川单脚跳着,拐杖碰倒了小马扎,发出一声;然后是翻找东西的声音,像是在摸墙上的钉子。
过了一会儿,外屋传来一声,是挂锁扣上门鼻的声音。林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冲到门口,想拉开门,却发现门从外面锁死了,门把手上的挂锁晃了晃,黄铜色在昏暗中泛着冷光。
江川!林暮拍了下门板,声音发颤。
外面没动静。
江川你开门!林暮用手捶门,门板是旧木板,敲上去响,震得他手心发麻。别去!江川!他们人多!
外屋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,由近及远。
江川!林暮的声音带上了哭腔,他用肩膀撞门,门板纹丝不动。你脚踝还没好!你打不过他们的!江川!
拐杖声停在了门口。
钥匙在门外砖缝里。江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,有点闷,却很清楚。不管听到什么,都别出来。
林暮还想说什么,外面的拐杖声又响起来,笃、笃、笃,一级一级往下走,慢慢远了,最后消失在楼道拐角。
屋里只剩下江父的呼吸声,还有林暮自己的心跳声,像擂鼓一样,震得耳朵疼。他靠在门板上,慢慢滑坐到地上,后背贴着冰凉的木板。挂锁在门把手上轻轻晃,黄铜的反光在墙上投下一小块晃动的影子,像只被困住的虫子。
林暮抬手摸了摸口袋,摸到个硬东西——是江川早上塞给他的馒头,用塑料袋包着,现在还温乎。他把馒头攥在手里,指节用力,塑料袋被捏出褶皱,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面。
外面的天慢慢黑透了。楼道里的灯坏了几天,没人修,只有远处邻居家的电视光从门缝透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,灰尘在光里慢慢飘。
林暮坐在地上,没再敲门。他把脸埋在膝盖里,听着里屋江父均匀的呼吸声,还有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。过了不知道多久,他好像听到远处传来什么声音,很模糊,像是风声,又像是......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。
他猛地抬起头,贴在门板上听。
外面安安静静的,只有风穿过楼道的呜咽声,还有远处谁家孩子的哭闹声。
林暮慢慢站起身,走到门边,抬手摸了摸门把手上的挂锁。黄铜很凉,带着铁锈味。他想起江川说的话,钥匙在门外砖缝里。
砖缝......是左边第三块砖吗?还是右边那块掉了角的?
林暮的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敲着,一下,又一下,像在数自己的心跳。他不知道江川现在怎么样了,那个染黄毛的校外混混,还有王磊带来的人,会不会......
他不敢想下去。
只能靠着门板站着,听着外面的动静,等着。
不管听到什么,都别出来。
江川的话像那把挂锁,沉甸甸地压在林暮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