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走出修车厂时,夜风正猛,吹得头顶的铁皮棚哗啦啦作响,像有无数只手掌在拍打。他没回头,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步子迈得又稳又快,直到街角公交站的遮阳棚下才停住脚步。远处有车灯扫过,在他侧脸上短暂停留,映出紧抿的唇线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。短信已发送成功的提示格外醒目。老李那边还没回信,但他不急,这种时候,等待本身就是一种信号。
回到宿舍楼,楼梯间的灯又坏了两盏,他早已习惯这片黑暗,皮鞋踏在水泥台阶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走到三楼自家门前,钥匙刚要插进锁孔,却听见屋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。他动作一顿,轻轻推开门。
桌上的台灯还亮着,昏黄的光晕洒在摊开的《电子工程基础》上——是他出门前忘记关的。书页间夹着的那几张打印纸似乎被人动过,他走过去拿起最上面一张,是昨天拍的咖啡馆照片,87”。
这字迹不是他的,笔画僵硬,像是故意改变了书写习惯。
他把纸翻过来,背面用铅笔画了个简图——一条主路分出三条岔道,每条路上都标注了时间:七点十二分、七点十九分、七点二十六分。箭头最终指向第三个路口。
有人来过他的房间。
他在椅子上坐下,把背包放在腿上,拉开拉链取出那张从工具柜夹层拿来的纸条。展开后,上面手写的频率值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神秘。他盯着看了几秒,忽然起身打开书桌最
机器通电后屏幕闪烁两下,跳出一行提示:信号源接入准备就绪。
他把纸条上的数字逐个输入系统,按下回车键。三分钟后,屏幕上开始滚动加密数据流。一段被截取的信息自动拆解,显示出几个关键词:“联络点A-3”“资料交接周期72小时”“目标院校名单待确认”。
陈默摸出烟盒,抖出一根烟点上。烟雾在台灯光晕中缓缓上升,他的眼神变得深邃。
打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,里面存着过去三个月的异常事件记录。某理工大实验室失窃两块实验板,报案时间是周二下午三点;另一所高校的卫星通信项目组突然更换负责人,交接会议安排在周四上午十点;还有一次,档案室监控显示凌晨一点四十七分有人刷临时卡进入,但值班日志没有登记。
这些原本孤立的事件,在他拉出时间线、叠加地理位置后,突然呈现出清晰的关联——所有事件都围绕三所重点院校呈环形分布。更关键的是,每次事发前两天,都会有一封匿名信寄到校纪委或科研处。
他调出其中一封信的扫描件,放大笔迹细节。墨水浓度、落笔角度、连笔方式……与一份境外机构档案样本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九。
不是巧合。
他又翻开一本学生交上来的作业本,封面写着“材料力学课程设计”,里面夹着几张额外纸页——这是他在图书馆安插的眼线留下的记录,记下了近一个月频繁查阅军工文献的访客情况。
六个人,五次使用假证件,三次借阅方向集中在耐高温复合材料和微型传感器领域。这些人离开后,相关资料室都出现了电子门禁日志被清空的情况。
陈默把所有线索在桌面上铺开,一根烟已经烧到了尽头。
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苏雪的话。她说她父亲单位收到一封举报信,指控某个科研团队涉嫌倒卖国家技术资料。信里列举的几项专利编号中,有两项是他以他人名义申请的芯片封装技术。
当时以为是偶然,现在想来,对方的目标远不止他一个人。
他们盯的是整个科研体系。从设备、人员到数据链条,一步步渗透,慢慢掏空根基。匿名信只是掩护,真实目的是制造混乱,趁机转移注意力,让核心情报悄无声息地流出去。
而王振国,不过是前台执行者之一。
陈默掐灭烟头,重新打开信号分析仪。这次他手动添加了几个新频段,都是最近在修车厂附近捕捉到的异常信号源。机器运行十几分钟后,终于锁定一个隐藏频道。
音频播放出来,是一段经过处理的简短对话:
“A-3点位确认变更,原计划推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