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盯着屏幕右下角那行删除失败的提示,手指在键盘边缘轻轻敲了两下,像是在等待系统回心转意。但提示纹丝不动,像焊死在缓存区深处似的。
他合上笔记本,起身时顺手把桌角的密封盒塞进帆布包。齿轮残齿在里面轻轻磕碰了一下,声音很轻,但他听得清清楚楚。
\"这东西留着总有用处。\"他对门口等候的公安队长说,\"不过现在得换个地方找线索了。\"
\"去哪?\"
\"图书馆。\"
对方愣了一下:\"这时候去?\"
\"越是冷清的地方,越容易藏着热闹。\"陈默笑了笑,\"人都走了,书还在呢。\"
车子开得不快,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,吹散了实验室里残留的金属气味。陈默靠在后座闭目养神,脑海里却在一页页地翻着泛黄的纸张——不是诗歌,是密码本。前世某个雨夜,他在克格勃解密档案里见过类似的把戏:用叶赛宁的诗句分行做坐标轴,普希金的韵脚标距离,错一个字,整张地图就能偏出几十公里。
他没提这些,只问了一句:\"最近有人借过俄文诗集吗?\"
\"查过了,借阅记录里没有。\"
\"那说明有人没走正规流程。\"
图书馆老楼的三层,俄语区在西北角,常年不见阳光,书架上的灰尘积得比书还厚。管理员打着哈欠带他们进来,手电筒的光扫过一排排书脊,多数封皮已经脱落,露出里面发脆的纸页。
\"这些都是八十年代初采购的,后来没人看,就一直封存在这里。\"
陈默没说话,沿着书架慢慢走着。指尖划过一本本《静静的顿河》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,最后停在一个空位前——三本书的位置明显被抽走了,但边缘的灰尘断层很新。
\"有人来过。\"
他蹲下身,往最底层扫了一眼,废纸篓半埋在阴影里。伸手掏出来,底下压着半张烧焦的纸片,边缘卷曲发黑,像是被人点火后又匆忙踩灭。
展开一看,是印刷体俄文,已经残缺不全。
\"这是......\"
\"叶赛宁的《致莫斯科》第三段。\"陈默轻声念出残句,\"'我像流浪者穿过雪原'......后面没了。\"
公安队长凑近看了看:\"就这么点?能看出什么?\"
\"够了。\"陈默把纸片摊在膝盖上,闭眼沉思片刻。
未来记忆的碎片闪了一下——不是画面,是一串规则:苏联情报局七十年代曾规定,若使用叶赛宁诗歌传递坐标,需以每行第七个词首字母为经度基准,倒数第二行末字笔画数对应纬度小数点后两位。
他睁开眼,从包里掏出一支铅笔,在随身带的记录本上写下一串数字。
\"北纬39.87,东经116.42。\"
\"这是哪里?\"
\"城郊的圣米迦勒教堂。废弃十几年了。\"
\"就凭一首诗?\"
\"不是诗。\"陈默摇头,\"是作业本。有人故意撕下来烧,说明怕人看见完整版。可他忘了,烧一半也还是字。\"
队伍调头出发,路上联系了外围侦查组。十分钟后消息传回:教堂周边没有异常热源,门窗完好,近期没有车辆出入记录。
\"会不会搞错了?\"公安队长握着对讲机,\"要不要先派人去侦察一下?\"
\"别急。\"陈默靠在车门边,忽然想起什么,\"查一下最近一周图书馆的进出登记,看看谁借过俄苏文学类书籍。\"
名单很快传来。一个叫\"李志远\"的历史系教师,过去五天借了六本俄文诗集,包括托尔斯泰散文集、马雅可夫斯基选集,还有两本根本不在流通目录里的内部译本。
\"这个人有问题。\"陈默接过平板,放大其中一份借阅卡上的签名。
笔迹瘦长,略向右倾,字母\"д\"收尾带钩,和王振国早年写的报告如出一辙。更关键的是,那个\"r\"字的最后一竖,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回锋——那是用钢笔写俄文时特有的习惯,普通人不会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