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梁府。
秋意渐深,庭院中的梧桐叶片片凋落,在地上铺了一层金黄,却无人有心欣赏。内院赵彦茹的卧房里,药香几乎成了凝固的空气。她依旧虚弱地躺在床榻上,大部分时间昏沉,只有服下“天山雪莲丸”后的短暂时辰,精神能稍稍清明片刻。
梁老夫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。这日午后,阳光透过窗棂,在床前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赵彦茹刚刚服过药,正由老夫人扶着,小口啜饮着参汤。老夫人一边喂她,一边如同闲话家常般,说着府内外的琐事,试图分散她的病痛。
“……说起来,前两日门房老周说,瞧见有个生面孔的男子,在咱们府门外那条巷子里转悠了好几回。”梁老夫人语气平常,像是随口一提,“穿着打扮倒像是普通行商,但眼神总往咱们府里瞟,瞧着有些鬼祟。我让护院多留意了些,这两日倒没再见着。”
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京城人来人往,有个把陌生人多看几眼高门府邸也算寻常。然而,躺在枕上的赵彦茹,在听到“生面孔男子”、“在府外转悠”、“眼神往府里瞟”这几个词时,浑浊的眼球猛地转动了一下!
她停止了吞咽的动作,参汤顺着嘴角流下些许也浑然不觉。那双因久病而失了神采的眸子,此刻却骤然迸发出一丝惊人的锐利光芒,如同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星。她枯瘦如柴的手指,猛地抓住了梁老夫人正在为她擦拭嘴角的手腕,力道之大,几乎掐入皮肉。
“老夫人……!”她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嘶哑的气音,胸口剧烈起伏,脸上因激动泛起病态的红晕,“那男人……什么样?可是……身形高大?左边眉骨……有没有一道……旧疤?!”
她的声音虽弱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种深植于骨髓的警惕。这道旧疤的特征,是她大哥少年时与人殴斗留下的印记,极为隐蔽,若非极其亲近之人,绝难知晓!
梁老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,仔细回想了一下,摇了摇头:“这……老周倒没提是否有疤,只说身形还算魁梧,看着不像中原人氏……”
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,但赵彦茹眼中的警惕非但没有减弱,反而更加浓重。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,气息愈发急促:“不……不对……一定……有古怪……瑰璃……那个西域女人……她突然出现……吴氏玉佩……现在又有陌生男人窥探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地,将这几日听闻的碎片信息在脑中飞速拼凑。瑰璃的来历,与她症状相似的奇毒,牵扯出吴氏秘藏的命案,如今又有疑似赵珩特征的陌生人在府外徘徊……这一切,绝不可能只是巧合!
一种源于血脉亲情、以及对兄长行事风格深刻了解的直觉,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。她死死抓住梁老夫人的手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,眼神充满了近乎绝望的恳求与警示,用尽最后一丝清晰的气力,一字一顿地叮嘱:
“老夫人……快……想办法……告诉阿泰……还有梁铮大哥……务必……小心瑰璃!她……她绝对……认识我大哥!他们的目标……恐怕……不止是秘藏……快…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