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晨雾彻底散去,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,却驱不散笼罩在朱兰萍死亡事件上的阴霾。尸体已被小心运回大理寺殓房,由经验丰富的仵作进行详细的检验。现场也被彻底封锁,衙役们如同梳头般细细排查着每一寸土地,寻找可能被忽略的线索——那半缕绿色丝线的来源、更清晰的靴印、或者其他任何不寻常的痕迹。
梁铮并未直接回大理寺,而是带着一队衙役,径直前往位于正阳门附近的朱府。正阳门一带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,车水马龙,人流如织。
朱家的绸缎庄占据了极好的位置,门面开阔,挂着“江南朱记”的烫金匾额,彰显着其雄厚的财力。绸缎庄后面,便是朱家在北京的宅邸,高墙深院,朱漆大门紧闭,透着一股与门外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闷气息。
得知大理寺卿亲至,朱府中门并未大开,只开了一侧角门。一个身着锦袍、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迎了出来,面色沉痛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。他便是朱兰萍的长兄,朱兰舟。
“晚生朱兰舟,见过梁大人。”朱兰舟拱手行礼,举止得体,但眼神有些游移,“家中突遭变故,父亲悲痛过度,旧疾复发,无法亲自接待,还望大人见谅。一切事宜,由晚生代为处理。”
梁铮微微颔首,目光锐利地扫过朱兰舟略显苍白的脸,以及他身后那些垂手侍立、却眼神闪烁的仆役。“朱公子节哀。本官前来,是想了解令妹平日性情、交往,以及昨日至今晨的行踪。望公子如实相告,以便早日查明真相,告慰逝者。”
朱兰舟将梁铮请入客厅分宾主落座,丫鬟奉上香茗,但他显然心神不宁。“唉,”他未语先叹,用袖角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,“舍妹兰萍,自幼性子柔顺,只是……只是近一年来,因择婿之事,心中颇多郁结。家父对她期望甚高,寻常人家看不上眼,高门大户又……又或许有些波折,以致她时常闷闷不乐。昨日晚膳时,见她神色更是恍惚,我曾出言宽慰,她却只摇头不语。谁曾想……谁曾想今日一早,竟会想不开,跑去什刹海……”
他将朱兰萍的死因,再次归结为“心情郁结”、“想不开”,意图将事件定性为自杀。
梁铮不动声色地吹了吹茶沫,淡淡道:“哦?心情郁结,便会清晨独自前往什刹海?据本官所知,朱小姐似乎并非习武之人,亦无清晨独自远游的习惯。更何况,”他放下茶盏,目光如炬地盯着朱兰舟,“令妹清晨出门,府上竟无人知晓?无人跟随?这似乎不合常理吧。”
朱兰舟喉结滚动了一下,避开梁铮的目光,支吾道:“这个……舍妹或许……或许是趁守夜人交接班时悄悄出去的。府中下人疏忽,确是朱家管教不严之过。”
“那她平日可有何常来往的友人?尤其是……异性友人?”梁铮进一步追问,语气平和,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。
朱兰舟脸色微变,连连摆手:“大人明鉴!舍妹久居深闺,恪守礼法,除了家中女眷和少数几位世交姐妹,并无多少与外男接触的机会,更遑论什么异性友人!此话万万不可乱传,否则舍妹九泉之下亦难安息,我朱家清誉也将毁于一旦!”他反应激烈,急于撇清朱兰萍与任何男子的关系,这反而更显得欲盖弥彰。
梁铮心中冷笑,不再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。他提出要查看朱兰萍的闺房。朱兰舟虽面露难色,却也不敢强硬拒绝,只得引路。
与此同时,元元带着顺利,并未直接回府。她心知梁铮在朱府问话未必顺利,朱家上下定然口径一致。她想起顺利之前提到的“在后门哭的丫鬟”,便绕到朱府后巷。果然,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门处,看到一个穿着素净比甲的小丫鬟正红着眼圈,与一个婆子低声啜泣。
元元走上前,柔声问道:“这位妹妹,可是朱小姐房里的?莫要太过伤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