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 旧卷新疑(1 / 2)

深夜梁府。

书房内,炭火烧得噼啪作响,驱散了冬夜的酷寒,却驱不散梁铮和元元两人心头的凝重与兴奋。那封带着青瓷瓶纹的平安阁信件,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
“夫君,你看这个。”元元并未先去换下沾了雪水的鞋袜,而是迫不及待地将从秦泰那里带回的、属于“秦毅老爷”的旧衣袍摊开在书房的软榻上。那是一件宝蓝色杭绸直裰,用料考究,但款式已是十来年前的旧样,颜色也因岁月洗涤显得有些沉黯。她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摩挲着衣料的每一寸,尤其是内衬部位。

梁铮褪下沾了寒气的官袍,换上一件家常的深灰色棉袍,走到榻边。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妻子专注的侧脸上,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,鼻尖因方才的寒冷还有些微红,显得格外惹人怜爱。他心中微软,伸手将她一缕散落的鬓发拢到耳后,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耳垂。

元元抬起头,对他嫣然一笑,随即又低下头,手指在衣袍左侧内衬靠近腋下的位置停住:“这里,针脚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密一些,而且……摸起来好像有东西。”她的触觉向来敏锐。

梁铮神色一凛,俯身仔细查看。果然,那一小块区域的针脚异常细密整齐,仿佛刻意加固过。他取出随身携带的、用于查验证物的小巧银刀,小心翼翼地挑开几根线头。里面并非夹层,而是缝死了一个比指甲盖略大的、极其扁平的硬物。

他动作轻柔地将那硬物取出,摊在掌心。是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片,质地温润,颜色青白,上面用极细的笔触阴刻着一个图案——正是一个微缩版的青瓷瓶纹,与平安阁火漆印上的纹路别无二致,只是更为精细微小!

“又是这个图案!”元元低呼一声,凑近细看,“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……这绝不是偶然。秦泰的义父,和平安阁的关系,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。”

梁铮用指尖轻轻抚过玉片上的刻痕,那流畅的线条再次勾起他脑海中的记忆——银簪的“平”字,耳坠的模糊印记,如今的青瓷瓶纹……那种同源的感觉愈发强烈。他将玉片小心收起,沉声道:“看来,这趟承德之行,势在必行。不仅要取回家产,更要弄清楚这平安阁、这青瓷纹,以及它们与旧案到底有何关联。”

他走到巨大的楠木书案前,点燃了更多的蜡烛,将书房照得亮如白昼。然后,他转身走向靠墙的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架,熟练地从中抽出一只颜色明显比其他卷宗盒更为古旧、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深棕色木盒。盒盖上落着一层薄灰,昭示着它已被尘封多年。

梁铮吹去浮尘,打开铜扣。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泛黄、甚至有些脆化的卷宗纸张。最上面一页,赫然写着《永乐元年承德府呈报富商王仁、李贵暴毙案》。

“十年了……”梁铮轻轻抚过卷宗封面,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。那时他还只是大理寺一名见习主事,跟随上官处理此案,却因线索匮乏、阻力重重,最终成了悬案,也成了他心中一个难以释怀的结。

元元端了两杯热茶过来,一杯放在梁铮手边,自己捧着一杯,拉过一张绣墩坐在书案旁,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支持:“夫君,给我讲讲这个案子吧。”

梁铮抿了口热茶,温热液体驱散了喉间的干涩。他翻开卷宗,指着上面的现场绘图和验尸格目,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死者王仁,承德当地最大的木材商,被发现死于自家书房。书房门窗皆从内闩死,形成密室。死因是胸口一处深及心脏的刺创,凶器……”他顿了顿,指向旁边附着的简陋图形,“是一枚材质普通、但做工异常精美的银簪,簪头正是青瓷瓶造型。”

“密室?银簪?”元元蹙眉思索,“一个商人,在自家反锁的书房里,被一枚簪子刺死?这太不合常理了。凶手是如何进入,又是如何离开的?或者……凶手根本从未离开?”她来自现代的逻辑思维开始活跃起来,“我母亲生前也研究过很多古典案例,她曾说,看似完美的密室,往往是为了掩盖更简单的真相,或者凶手的身份本身就出人意料。”

提到母亲,元元的眼神黯淡了一瞬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和伤感。

梁铮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,伸出手,覆盖在她放在案上的手背上,掌心温暖而有力。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,但无声的陪伴和理解,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慰人心。元元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,心中一暖,反手与他十指相扣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将那份思念悄悄藏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