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在此时,前院传来些微喧闹声,原来是秦泰和周安邦从外面回来了。周安邦似是饮了些酒,面色微红,拄着拐杖却步伐轻快,正拉着秦泰喋喋不休地说着生意上的事,心情颇佳。
秦泰扶着他往西厢走,路过主院窗下,听到屋内女眷谈话声,便笑着打了个招呼。周安邦也笑着高声对里面道:“嫂夫人,内子可回来了?今日与秦兄畅饮,倒是忘了时辰…”
元元隔窗笑道:“祝夫人早已回来了,周兄快回去歇歇吧,喝碗醒酒汤。”
周安邦笑着应了,由秦泰扶着往回走。走了几步,他忽然叹了口气,声音低了些,带着几分酒意和不易察觉的怅惘,对秦泰道:“秦兄,不瞒你说,有时我真觉得…这媳妇娶得,跟做梦似的,不太真切。”
秦泰失笑:“怎的?新婚燕尔,还说这等话。”
周安邦摇摇头:“我也说不上来。就是…跟我娘生前信里说的,不太一样。我娘说,祝家姑娘性子最是温婉和顺,而且…而且左手手背靠近虎口的地方,有颗小小的朱砂痣,说是福气的象征。可如今我这…内子,性子冷清不说,那左手光洁得很,什么也没有。”他自嘲地笑笑,“许是我娘记错了,或者我自个儿记差了?毕竟…订婚后也没见几面,她就…唉,不提了,不提了…”
他打着酒嗝,被秦泰扶走了。窗内的元元和赵彦茹,却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。
温婉和顺?朱砂痣?
与眼前这个清冷寡言、左手无痣、耳下有疤的祝玮蕊,截然不同。
是记忆偏差?
还是…这其中藏着更大的隐秘?
元元与赵彦茹对视一眼,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凝重。窗外,秋风吹过庭院,卷起几片枯叶,发出沙沙的轻响,仿佛在低语着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夜深人静,梁顺利早已在小床中熟睡。元元将白日里关于祝玮蕊的疑点——耳下疤痕、周安邦关于“朱砂痣”的醉话,细细说与梁铮听。
梁铮听罢,面色沉静如水,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:“疤痕…朱砂痣…性情有变化…若只是单一疑点,或可解释。但诸多不合常理之处汇聚一人之身…”他沉吟片刻,握住元元的手,“夫人心细如发,此乃重大发现。我会暗中查证是否有与祝家或周安邦未婚妻相关的旧案。在此之前,府中一切如常,勿要打草惊蛇。只是…”他语气转为担忧,“要辛苦夫人,既要照料府中上下,又要替我留心这些…”
元元反手与他十指相扣,微微一笑:“夫妻一体,何言辛苦?你在前朝应对风浪,我在后宅替你留意蛛丝马迹,本是应当。只是你查案之余,也需顾惜自身,莫要熬坏了身子。”灯光下,两人身影相依,默契无声流淌。
东厢房内,赵彦茹孕吐稍缓,正倚在床头,就着灯光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一件小肚兜。秦泰洗漱完毕,坐在床沿,拿着干布巾,极其自然地为她擦拭刚洗净、还带着湿气的长发。 “今日周安邦那番话,听着着实蹊跷。”秦泰动作轻柔,低声道,“他与祝氏虽是媒妁之言,但如此明显的差异…不似寻常。” 赵彦茹停下针线,微微蹙眉:“我也觉得奇怪。那疤痕…我总觉那不像寻常磕碰所致。夫君,你锦衣卫中,可见过类似伤痕?”
秦泰手上动作一顿,神色严肃起来:“确有一种…受过刑讯或是…某种特殊外伤愈合后,留下的缝合疤痕,与之类似。”他放下布巾,握住赵彦茹的手,“此事我已心中有数,会暗中协助梁铮调查。你如今有孕在身,莫要过多思虑这些,一切有我。”他语气坚定,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赵彦茹倚进他怀中,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热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烛火跳跃,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,温暖而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