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敏锐地看见他枯瘦如柴的手往怀中摸索,赶忙立刻俯下身,轻声说道:“您别动,我帮您拿。”
一张泛黄的信笺,已经沾染了斑斑血渍。当苏晚展开它时,一股陈年老墨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秦老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,声音细得如同游丝一般:“当年... 御医院那桩毒案... 是刘... 刘...”
“刘大人?” 苏晚心中猛地一震。
信笺上的字迹歪歪扭扭,却写得极为清楚:庆元二十年春,刘承安收受南楚商队黄金千两,篡改太医院给端妃的安胎药方,将马钱子混入朱砂......
“老奴对不住端妃娘娘......” 秦老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,然而他的眼睛却依旧圆睁着,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决绝,仿佛要把这殿内的每一张脸都深深地刻进骨头里。
“秦老!” 苏晚迅速伸出指尖,用力按上他的人中,然而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寒意。
她缓缓抬头,正好看见刘大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,官帽都歪到了耳边,他声嘶力竭地喊道:“陛下明鉴!这老匹夫胡言乱语,臣冤枉啊!”
“冤枉?” 皇帝的声音如同冰块砸落在地上,冷得刺骨,“当年端妃难产血崩,朕命太医院彻查药方,你坚称‘朱砂用量无误’。如今秦老的证词,连年份都丝毫不差。” 皇帝突然猛地一拍案几,大声喝道,“来啊!把刘承安给朕拖下去!”
随着皇帝一声令下,金吾卫如猛虎般冲了进来。刘大人的官靴在青石板地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响,他挣扎着扑向龙案,却被侍卫迅速反剪双臂,动弹不得。只听 “当啷” 一声,他腰带上的玉牌坠落在地,骨碌碌地在苏晚脚边滚了两滚。
顾昭见状,弯腰将玉牌捡起,转手递给皇帝,那动作自然流畅,仿佛早有准备。
殿外突然刮起了一阵风,呼啸的风声吹得宫灯剧烈摇晃,光影在殿内四处摇曳,显得格外诡异。
苏晚望着刘大人被拖出殿门的狼狈背影,后颈处不禁泛起一阵凉意。她心里清楚,这老贼在太医院盘踞了二十年,手底下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的人命。
她低头看向信笺,发现在最后一页还压着半枚残破的玉佩,上面刻着 “端” 字。那玉佩边缘的缺口,竟然与顾昭腰间那枚刻着 “昭” 字的玉佩严丝合缝。
“苏大夫。” 皇帝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,“你不仅救了秦老,更是揭开了这二十年的沉冤。朕记得你那医馆叫‘活死人’,今日看来,名副其实。”
这时,顾昭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袖角,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。
苏晚这才注意到,一直缩在殿角的柳婉儿,不知何时已经攥碎了手中的帕子,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,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。她听见那女子咬着牙,低声自语:“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?” 尾音被殿外呼啸的风声瞬间卷走,却如同根根细针,直直地扎进苏晚的心里。
“苏大夫。” 皇帝端起茶盏,这次,茶雾后的笑意似乎多了几分温度,“明日早朝,你且来听个响。”
顾昭轻轻地替她拢了拢外袍,袖口的暗纹在烛火的映照下,隐隐泛着幽光。
苏晚望着殿外渐渐涌起的暮色,思绪突然飘回到逃荒的那年冬天。那时,顾昭裹着一条破旧的毯子,为她和弟弟生火取暖。火星子溅落在雪地上,一闪即逝,就像此刻龙案前跳动的烛芯,虽然微弱,却在黑暗中带来了一丝温暖与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