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壁上那座鎏金鹤嘴香炉,正悠悠地飘出袅袅轻烟,丝丝缕缕地弥漫在空气中,仿佛给这紧张的氛围又添了几分凝重。苏晚的指尖轻轻悬在秦老的腕间,她能极其清晰地感受到那缕若有若无的脉息,微弱得就像游丝缠在针上,脆弱得稍不留神,就会戛然而断。
她微微垂眸,紧紧盯着老人手背上那一片片紫斑,喉咙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铁锈般的味道。凭借她的经验,这明显是慢性砷中毒的典型症状。太医院那群人居然只轻飘飘地说一句 “中毒太深没救了”,怕是根本就没往长期微量投毒这个方向去仔细排查。
“取银针。” 苏晚的声音沉稳得如同船里的压舱石,稳稳当当,让人安心。她用余光瞥见右侧那位穿着绯色官服的太医院院正,嘴巴动了动,似乎想要说 “胡来”,可话到嘴边,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不知何时,顾昭已经轻轻挪到了软榻旁边,他的掌心虚虚地护在苏晚的肘后,那姿势,既像是担心她一不小心会踉跄摔倒,又像是在无声地给予她支持与力量。
就在太监捧着银盘匆匆跑来的时候,苏晚已经解开了秦老胸前的盘扣。刹那间,一股腐甜的腥气混合着殿内原本的沉水香,直往鼻腔里钻。苏晚强忍着胃里一阵翻涌的冲动,伸出指尖在老人锁骨下三寸的天突穴上轻轻点了点,说道:“拿最细的毫针,要三寸长的。”
“苏大夫可知道,天突穴乃是任脉的重要穴位,稍有差池……” 院正终究还是没能忍住,出声提醒道。然而,他的尾音却被皇帝轻轻的一声咳嗽给截断了。
龙案后的明黄身影微微前倾,皇帝的翡翠扳指轻轻叩在案上,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:“让她试。”
当银针缓缓刺入肉里的瞬间,苏晚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。但她的右手稳得如同深深地刻在了石头里,丝毫没有颤抖。与此同时,她的左手拇指在老人的膻中穴上轻轻打着圈。这是现代急救时常用的辅助手法,能够有效地刺激心肺功能,也许能在这生死一线间,为秦老争取到一丝生机。
第三根针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中脘穴。就在这时,秦老的喉间突然发出一阵咯咯的轻响,紧接着,他的指尖竟然微微蜷了蜷。这一丝细微的动静,在这寂静的殿内,仿佛是生命在挣扎的信号。
“拿蜜渍陈皮水。” 苏晚头也不抬,快速说道,“兑十分之一的甘草汁。” 顾昭听闻,立刻转身,对着殿外的小太监迅速比了个手势。那小太监像是接到了天大的命令,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。
当温热的药汁顺着秦老的嘴角缓缓灌下时,苏晚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。细密的汗珠在烛光的映照下,闪烁着微光,仿佛是她此刻专注与紧张的证明。
她紧紧盯着老人那青灰的脸色,在心中默默地数到第七个呼吸,然后突然屈起手指,在他的后背重重地叩了一下。
“哇 ——”
伴随着一声闷响,黑红的血沫混合着暗褐色的黏液猛地喷了出来,“啪” 的一声溅在苏晚月白色的中衣上,瞬间绽开,宛如一朵狰狞而诡异的花。
殿内刹那间安静得可怕,静到甚至能清晰地听见烛芯爆裂时发出的轻微声响。直到德妃那一声低低的 “天啊”,才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太医院院正踉跄着往前赶了两步,伸出手去试探秦老的脉搏。他的指尖刚刚触碰到秦老的腕间,就像触电一般迅速缩了回来,声音颤抖地说道:“有、有脉了!”
苏晚轻轻扯过帕子擦了擦手,目光的余光扫向龙案。只见皇帝的茶盏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,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,目光如同淬过火的利刃,死死地钉在秦老的脸上,仿佛要把他看穿。
这时,顾昭的手悄悄地覆上了她的手背,掌心的温暖透过那层薄汗,缓缓渗进她的肌肤,让她原本紧绷得如同弓弦的脊背,稍稍放松了一些。
“秦... 秦公?” 院正颤抖着声音,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。
软榻上的老人睫毛微微动了动,原本浑浊的眼珠也缓缓转动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