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1章 风声鹤唳·双线潜行(1 / 2)

晨雾未散时,马厩里的青骢马已打响鼻,喷出的白气混着草料的腥甜,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细小的水珠。影十四牵着两匹毛色油亮的马出来,马鬃被梳得顺滑,沾着晨露,像缀了串碎银。鞍鞯上的铜铃被露水浸得发沉,碰撞间发出闷闷的响,咚、咚,像敲在棉花上。

两名暗卫立在檐下,玄色劲装外罩了粗布短打,布面上打了好几个补丁,袖口磨得发亮。腰间别着的不是短刀,而是磨得发亮的镰刀——刀刃闪着寒光,木柄被汗浸得发黑,像极了晋州逃荒路上常见的农夫,只是那站姿笔挺如松,藏不住常年习武的架子。

顾昭站在阶前,晨露打湿了他皂色靴面,靴尖沾着点新泥。他伸手拍了拍左边暗卫的肩膀,掌心的力度透过粗布传来,声音压得比马嚼子的响动还轻:杜先生今早辰时三刻出发,坐的是辆青布马车,车轴少了颗钉,走起来会响。你们跟在车后二十步,莫要让他察觉。记着,你们的任务是查明幽冥门在晋州的据点,不是打草惊蛇,遇到盘查就说是走亲戚的,镰刀是给亲戚带的。

暗卫垂首应了声,喉结动了动,像是还想说什么,最终只攥紧了腰间镰刀的木柄,指节泛白。

苏晚站在廊下,廊柱上的藤蔓沾着露水,滴在她的裙摆上,凉丝丝的。她看着他们翻身上马时的利落劲儿——左脚蹬鞍,右腿一跨,动作行云流水,这哪是农夫,分明是出鞘的刀裹了层破布,锋芒藏在粗粝之下。

他们会沿途留下记号。顾昭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,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后,带着点淡淡的沉水香,用的是暗卫特有的刻痕,在树干离地三尺处,长划代表安全,短划代表有异动,只有我们能认。

苏晚望着马队转过街角,青骢马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,像条黑色的带子。她想起昨夜杜先生那句左营的粮草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,丝绸的料子被捻出褶皱:左营是魏将军的根基,粮草是命脉,若幽冥门动了粮草......

所以魏将军的密信该到了。顾昭话音刚落,院外便传来老吴粗哑的唤声,像破锣敲在晨雾里:苏姑娘,魏将军的人来了!在后门口等着呢!

送信的是个裹着灰布头巾的妇人,头巾边角磨得发白,袖中摸出个油纸包,油纸油腻腻的,里面是半块芝麻糖——糖块边缘发潮,芝麻却还香着,这是魏将军与他们约定的暗号。

苏晚捏着芝麻糖咬开,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,夹层里的密信薄如蝉翼,几乎要被指尖的温度烫化。字迹是魏将军独有的蝇头小楷,笔锋刚劲:杜先生非我所派,属幽冥门伪造之使者。晋州旧部已分裂两派,愿归顺者占多数,然幽冥门已在各营安插心腹,多为粮官、账房,意图挑拨离间,借刀杀人。

挑拨离间?苏晚将密信递给顾昭时,指尖微微发颤,信纸薄得像一片羽毛,他们是想让魏将军的旧部自相残杀,坐实他拥兵自重的罪名,好让皇上对他痛下杀手?

顾昭的拇指在信纸上轻轻一按,薄纸发出细碎的声,像虫在爬:帝王最忌藩镇不稳。若晋州旧部内斗,尸横遍野,皇上只会觉得魏将军压不住场子,削藩的刀子会更快落下来。他抬眼时,眼底像淬了冰,冷得能冻伤人,幽冥门这是借刀杀人,用朝廷的刀,斩他们的心头大患。

正说着,春桃抱着个蓝布包裹从后堂跑出来,发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,额角渗着细汗:苏姐姐,我把毒物样本都收好了!她掀开包裹,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只小瓷瓶,瓶身贴着泛黄的标签,用毛笔写着米铺残液刘婶子儿——是昨夜她们从米铺伙计、刘婶儿子那里收集的迷药残液,瓶底还沉着点浑浊的渣。

苏晚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,指尖擦过她鬓角的汗,黏糊糊的:今日去太医院,就说这些是病人误食后的残留物,只问配方来源,尤其是里面的曼陀罗比例,别多提晋州的事。她指腹蹭过春桃手背的薄茧,那是近日配药、碾粉磨出来的,带着点粗糙,若周大人问起,就说医馆要防着类似病例,最近总有人来问诊,怕是要流行开来,别让他们察觉我们在查幽冥门。

春桃重重点头,攥紧包裹的手背上青筋凸起,像条小蚯蚓:我记着呢,苏姐姐,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。她转身要走,又回头补了句,声音里带着点雀跃,老吴叔说会派阿福跟着我,他武艺好,上次打跑过抢东西的流民,走夜路不怕。

苏晚望着春桃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蓝布包裹在晨光里像个小包袱。转头便见老吴扛着根枣木棍子从院角转出来,棍子比他还高,碗口粗,带着新劈的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