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昭的拇指摩挲着信笺边缘,纸页上的墨迹还带着点黏性:春桃今日查杜先生的药粉,可有结果?
话音刚落,春桃抱着个青瓷药碾子推门进来,药碾子上还沾着淡青色的粉末,她额角沾着药粉,像落了层霜,眼睛亮得像星子:苏姐姐,杜先生随身带的药粉,和上个月西市米铺投毒案的毒剂成分一样!她指着药碾里的淡青色粉末,用银簪挑了点,我加了酒曲熬煮,闻着有股龙脑香,清清凉凉的,可尝起来是苦的,舌尖发麻——这是梦魇散
梦魇散?苏晚皱眉,指尖捻起一点粉末,放在鼻下轻嗅。
我在医书里翻到过。春桃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《毒经》,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,翻到折角的一页,这药掺在饮食里,连服七日,人就会变得浑浑噩噩,任人摆布,还会记起最恐惧的事。上个月米铺的伙计被毒后,不就把掺了沙土的米当精米卖,问他为什么,只说掌柜的让我这么做
密室里的烛火突然晃了晃,灯芯爆出个火星,映得众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。苏晚想起昨日来医馆的刘婶——那妇人哭着说儿子突然要卖祖宅,说是有贵人指点,卖了房能升官发财,她当时只当是家丑,如今想来,那儿子说话时眼神涣散,嘴角还挂着傻笑,倒像是中了这梦魇散。
看来他们的内应,不只是官员。顾昭将信笺和《毒经》一并收进袖中,动作利落,影十四。
属下在。影十四从门外闪进来,腰间短刀的鞘扣撞出轻响,的一声。
明日一早,让那两个扮作随从的暗卫跟着杜先生出发。顾昭声音低得像耳语,只有身边几人能听见,沿途的关卡放宽松些,莫要惊了鱼,让他们顺顺利利进晋州。他转头看向苏晚,烛火在他眼底跳动,像藏着团火,我们要钓的,不只是晋州的线,还有京城这张网。
苏晚望着他眼里的暗潮,突然想起昨夜他说时的温度,掌心的暖意仿佛还在。她伸手覆上他搁在椅背上的手,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虎口——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,带着种让人安心的粗糙。
院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时,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,声音沉闷,杜先生被影十四押着离开密室。他经过苏晚身边时,突然低笑一声,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阴狠:苏姑娘真以为能瞒过我家主子?等左营的粮草——
左营的粮草?顾昭的声音陡然冷如霜刃,像冰锥刺人。他扣住杜先生的后颈,指腹压在对方喉结上,力道不轻,你说的左营,可是魏将军麾下的左营?
杜先生的脸瞬间煞白,血色褪得一干二净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影十四用帕子堵住了嘴,只能发出的闷响。
密室的门重重关上时,苏晚听见顾昭对影十四道:加派暗卫守着魏将军的粮草,尤其是粮仓的西北角,那里的墙最薄。他转身看向苏晚,眼里的寒意褪成温柔,像冰雪消融,去歇吧,明早还要看春桃试配解药,养足精神才好。
苏晚跟着他走上石阶,每一步都踏在冰凉的石面上,寒气从脚底往上窜。月光漫过医馆的青瓦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银辉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像镀了层光。
她抬头时,看见影十四正带着两名暗卫往马厩走——那里拴着两匹油光水滑的青骢马,马鬃被梳得整整齐齐,鞍鞯上的铜铃在夜风中轻响,叮铃、叮铃,像在催着启程。
那两人明日出发?她轻声问,指尖缠着他的手指。
顾昭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,指腹擦过她的耳垂,带着点痒,去晋州的路,该有人探探了,我们也好随后跟上。
夜风卷起一片槐叶,打着旋儿落在青骢马的鞍鞯上,马打了个响鼻,喷出的白气在月光里散开。马厩里传来细碎的响鼻声,像是在应和这即将启程的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