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8章 暗潮涌动·旧敌新盟(2 / 2)

等待是漫长的煎熬。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,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灰与药渣混合的味道,还有士兵们身上淡淡的汗味。

丑时,夜最深沉的时刻,数道黑影如夜枭般从四面八方掠来。他们的身法比之前闯入侯府的探子更为高明,脚尖点过屋顶的瓦片,只发出的轻响,配合默契,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刺杀小队。

他们没有去前堂翻找,而是直扑存放药材的库房——他们显然得到了内部消息,知道账册被藏匿于此。库房的木门上,还挂着苏晚白日里晾晒的药草,艾草与当归的气息掩盖了他们潜行的动静。

就在他们撬开库房大门,门轴发出的脆响,鱼贯而入的瞬间,顾昭冰冷的声音划破夜空:关门,放箭!

嗖嗖嗖!

早已等候多时的伏兵同时发动,无数泛着寒光的箭矢如暴雨般从天而降,箭头穿透空气的锐啸刺得人耳膜发疼,封死了刺客们所有的退路。

院墙之上,火把骤然亮起,地一声,将整个后院照得亮如白昼。火光映着士兵们狰狞的面孔,也映着刺客们惊骇的眼神。

赵信一身戎装,手持长刀,威风凛凛地站在墙头,刀身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。他厉声喝道:幽冥门的鼠辈,还不束手就擒!声音如雷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
刺客们惊骇欲绝,自知中计,立刻挥舞兵刃负隅顽抗。刀剑碰撞的脆响、箭矢入肉的闷响、临死前的惨嚎交织在一起,像一曲地狱的交响乐。

但他们面对的,是顾昭的影卫和赵信的精兵,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就此展开。

不过一炷香的时间,所有刺客或死或擒,无一漏网。地上的鲜血漫过青砖缝隙,与散落的药草混在一起,散发出诡异的甜腥气。

顾昭拎着一个看似头目的活口,那人的手腕被铁钳般的手攥着,骨头发出的呻吟。正准备审讯,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突然从头顶传来,像冰水顺着脊椎浇下。

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。

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之上,一道身影凭虚而立,他戴着一张青铜鬼面,面具上的纹路在火光的映照下,投下深深的阴影,显得狰狞而诡异。他的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明明站在那里,却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,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。

鬼面!

他竟然敢在这种天罗地网之下现身!

顾昭,你以为你在赢吗?鬼面的声音冰冷刺骨,不带一丝情感,仿佛来自九幽深渊,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,砸在人心上,你抓的,不过是些弃子。你每往前一步,都只是在把更多无辜的人,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
顾昭心脏猛地一沉,像被巨石砸中,厉声喝道:藏头露尾的鼠辈!你究竟是谁?

鬼面发出一声轻蔑的低笑,那笑声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,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,皮肤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。

他没有回答,身形一闪,便如青烟般融入了更深的夜色之中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,在夜风中飘荡、回响,带着挥之不去的寒意:

有些真相,不是你能承受的。

鬼面的出现和警告,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进了顾昭的心里。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被擒的刺客,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压抑感,像胸口压了块湿棉絮,喘不过气。

他隐隐觉得,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,某个被忽略的细节,正像毒蛇般在暗处窥伺。

就在这时,影十四匆匆赶来,甲胄上沾着草屑,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:主上,我们的人跟丢了柳先生。他出城了,一路向北,马蹄印在冻土上很深,看方向……是北疆!

北疆!

这两个字如同一道闪电,瞬间劈开了顾昭脑中的迷雾!那里是边境要塞,是抵御蛮族的前线,若是被人动了手脚……

柳先生,户部那个看似不起眼的书吏,是整盘棋局中最关键的棋子之一,他掌握着所有资金流向的原始记录,那些足以证明粮草被挪用的铁证。

之前的一切,假账册,刺客,甚至鬼面的现身,都可能是为了掩护柳先生这个真正关键的人物撤离!他们要把战火,引向帝国的边境,借蛮族的刀,毁掉所有证据!

顾昭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他猛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渗出血丝,疼痛让他更加清醒。

他们要动手了。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黎明时分,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,像摊开的宣纸被染上了淡墨,缓缓驱散了长夜的黑暗。

京城从沉睡中缓缓苏醒,东市的早点摊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,油条在油锅里作响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小贩的叫卖声、车轮的滚动声、行人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,汇成了一曲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晨歌。

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,那么充满生机。

苏晚站在回春堂的二楼,推开窗,清晨的凉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,拂起她额前的碎发。她望着这片繁华而安宁的景象,街角的孩童正追着卖糖画的小贩跑,银铃般的笑声洒满长街。

昨夜的血腥与杀戮,仿佛只是一场噩梦。

然而她知道,那冰冷的鬼面,那不祥的警告,都是真实存在的。她指尖抚过窗台上那盆幸存的薄荷,叶片上的露珠滚落,滴在手背上,冰凉刺骨。

她望着远处熙熙攘攘、为生计奔波的人群,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,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。

苏晚收回目光,低声呢喃,仿佛在对自己说,又仿佛在对这整个京城说:这一场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

声音很轻,却被风卷着,飘向了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