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8章 暗潮涌动·旧敌新盟(1 / 2)

京城的夜,深沉如墨,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砚台老墨。唯有巡逻士卒的火把,在长街上划开一道道橘黄色的光痕,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,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,地敲打着寂静,又被远处的风吞没。

靖安侯府,书房内。

那本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假账册,就如同一块浸满了蜜糖的毒饵,封面烫金的字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,静静地躺在紫檀木书案上。案头的青瓷笔洗里,半池残墨映着跳动的烛影,空气中弥漫着松烟墨与陈旧纸张混合的沉郁气息。

影十四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,与屋梁的阴影融为一体,连呼吸都压得极轻,只偶尔有极细的气流拂过鼻尖,带着尘埃与木料的味道。他已在此潜伏了整整三日,铠甲与梁柱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被他磨得恰到好处,耐心是他们刻在骨血里的素养。

子时刚过,院墙外传来夜虫最后一声低鸣,随即,一丝微不可查的异动打破了死寂——是窗棂被触动的轻响,细得像冰碴落地。

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贴着墙角潜入,玄色夜行衣与砖墙的灰影几乎无缝相融,动作轻盈得像一片被风卷动的枯叶。他指尖戴着薄如蝉翼的鹿皮手套,抚过窗台时连灰尘都未曾惊动,显然是此道高手,完美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哨,目标明确地直奔书房。

窗户被一根细长的铁丝悄无声息地挑开,那人如狸猫般翻身而入,落地时足尖点地,只扬起微不可查的一缕尘烟。他径直走向书案,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急切的光芒,映着烛火,像两簇跳动的鬼火。
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账册封皮的瞬间,一道凛冽的寒光从天而降!

一声闷响,黑衣人的手掌被一柄匕首死死钉在了书案上,鲜血瞬间浸染了紫檀木的纹理,在深色的木纹间蜿蜒,像极了蛛网。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,另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,指腹碾过喉结的触感坚硬而危险,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,只余下喉咙里的漏气声。

影十四现出身形,面无表情地看着剧烈挣扎的猎物,眼神冷得像北疆的寒冰,唇边甚至还沾着一丝梁柱上的蛛网。

幽冥门的人?他的声音比刀刃更凉,刮过空气时带着金属的质感。

地牢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臭的味道,混杂着潮湿的霉味,呛得人鼻腔发疼。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,将刑具的轮廓拉得狰狞可怖。

当影十四将审讯结果呈报给顾昭时,这位年轻的靖安侯正站在窗前,指尖捏着一枚冰凉的玉佩。听到幽冥门三字,他眼中没有丝毫意外,只有愈发深沉的冷意,玉佩被捏得地一声轻响,裂开一道细纹。

幽冥门……鬼面……在巡防营安插眼线,意图制造混乱。顾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铁锈般的涩味,他们想借巡防营的手,封死京城的出入通道。

这步棋,比他预想的还要阴险。巡防营是京城治安的最后一道防线,一旦从内部瓦解,整个京城将瞬间陷入瘫痪,届时,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便可为所欲为,抢粮、烧仓,搅得人心惶惶。

主上,是否立刻清洗巡防营?影十四单膝跪地,铠甲上的血渍还未干透,散发着浓重的腥气。

顾昭缓缓摇头,目光如炬,扫过案上摊开的京城布防图:不行,时机未到。打草惊蛇只会让他们隐藏得更深,我们需要的是一网打尽。他指尖重重落在巡防营的标记上,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人,来执掌这把刀。

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刚毅的身影——京城巡防营大将军,赵信。那人常年驻守北境,身上总带着风沙与硝烟的味道,手掌的老茧能磨破最厚的牛皮。

次日,将军府,密室。

顾昭摒退了所有下人,亲自为赵信斟上一杯茶。碧螺春的清香袅袅升起,在空气中漾开,与密室里陈年松木的味道交织。气氛却凝重如山,连烛火都仿佛被压得低垂了焰心。

赵将军,顾昭开门见山,声音沉稳而有力,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,你我相识多年,我只问你一句话。

赵信身着便服,但那股军人的铁血气质丝毫未减,肩背挺得像标枪。他抬起眼,目光锐利如鹰,扫过顾昭紧绷的下颌线,端起茶杯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:侯爷请讲。

顾昭直视着他的双眼,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,也映着窗外的天光。他一字一顿地问道:若有一日,我顾昭为查明真相,不得不与某些朝中权贵,甚至是……与朝廷对立,将军会如何选择?

这个问题,无异于惊天之雷!

赵信的瞳孔猛地一缩,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,骨节泛白,茶水在杯中晃出细碎的涟漪。他久久地凝视着顾昭,似乎要将眼前这个年轻的侯爷从里到外看透,目光扫过他眼底的红血丝,扫过他紧抿的唇线。

密室中,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,粗重得像风箱,搅得烛火微微晃动。

良久,赵信缓缓放下茶杯,一声轻响打破寂静。他站起身,对着顾昭猛地一抱拳,铠甲的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,声音铿锵有力,掷地有声:末将不知何为朝廷,亦不效忠于某个权贵!末将的刀,只忠于大靖的千万百姓!谁能护佑百姓安居乐业,末将便效忠于谁!

这番话,无异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,与顾昭的未来绑在了一起。

顾昭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,他长身而起,扶住赵信的手臂,对方的肌肉坚硬如铁,带着常年握刀的力度。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:好!有将军这句话,顾昭便放心了。这京城的浑水,我们一起把它搅清!

有了赵信的承诺,顾昭的计划立刻进入了下一环。

这一次,诱饵换成了苏晚。

什么?让我贴告示,说三日后要将所有账册的正本,全部提交御史台?苏晚在回春堂的后院里,看着顾昭递来的计划,秀眉紧蹙,指尖捏着那张纸,微微发颤。纸页边缘有些粗糙,蹭得指尖发痒。

这太危险了!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不是怕自己出事,而是瞥到院角正在晒药草的老仆,他们连侯府都敢闯,一个小小的医馆,如何能挡得住?

顾昭的眼神温柔而坚定,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蒲公英绒毛:放心,这次不是让他们来偷,是让他们来送死。我和赵将军,会布下天罗地网。他的指尖带着晨露的凉意,触得苏晚脖颈微麻。

苏晚看着他眼中的自信,那是一种运筹帷幄,掌控一切的气魄,像山巅的青松,任风雨吹打都不会动摇。她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飘来薄荷与艾草混合的清香,定了定神,点了点头:好,我信你。

告示很快张贴在了医馆最显眼的位置,墨迹未干,乌黑的字迹在泛黄的麻纸上格外醒目。消息如风一般,迅速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,像投入油锅里的火星,瞬间炸开。

第三天夜里,月黑风高。

回春堂看似与往日无异,早已熄灯打烊,门板上贴着今日休业的木牌,在风中轻轻摇晃,发出的轻响。

然而,在医馆周围的屋顶、巷角、阴影处,早已布满了手持强弓硬弩的精锐士兵。他们的甲胄上蒙着黑布,弓弦上涂抹了防滑的蜂蜡,拉满时只发出极轻的声。他们是赵信从巡防营中精心挑选的绝对心腹,呼吸都调整到最平稳的节奏,像蛰伏的猎豹。

而顾昭,则亲自坐镇在医馆的后院,身边是蓄势待发的影卫。墙角的蟋蟀不知危险,还在地叫着,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