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十四眼睛一亮,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,重重点头:是!属下这就换夜行衣!
顾昭刚要出言阻拦,苏晚已经拽住他的袖口,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:鬼面故意现身,就是要引我们追。影十四跟去,正好能探到他们的老巢。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锐利,而且...我总觉得,柳先生和这事脱不了干系。
柳先生是李敬之的幕僚,而李敬之,正是二皇子李珣最器重的清贵文人,这其中的关联,早已是昭然若揭。
顾昭的手指在腰间暗卫令牌上轻轻敲了两下,突然反手握住苏晚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,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:我和你一起等消息。
子时三刻,院外传来三短一长的暗号声,轻得像虫鸣。顾昭悄无声息地掀开窗纸一角,就见影十四如灵猴般蹲在院角的枣树上,对着屋内比了个的手势——这是暗卫中有重大发现的信号。
三人迅速挤进里屋,影十四的靴底还沾着湿漉漉的青苔,带着祠堂特有的潮湿气息:鬼面去了城东废弃的龙王祠,柳先生早就在里面等着。属下躲在房梁上屏住呼吸听了半晌,柳先生说医馆只是开胃菜,要让整个京城的药铺都开不出方子,鬼面则说等二皇子拿到军符,晋州那些旧部就再也翻不了天
顾昭的指节瞬间捏得发白,骨节作响:军符?是晋州的驻军调令?
还有这个。影十四从怀里摸出半片揉得发皱的残纸,边缘还带着撕裂的毛边,属下趁他们转身时偷偷撕下的,上面写着八月十五,太医院
苏晚接过残纸,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上面,墨迹虽淡却清晰可辨。她突然想起今日在御药房看到的记录——太医院新到的药材清单里,防风、白术这些防治时疫的常用药,数目竟比往年多了整整三倍,当时只当是为秋燥做准备,此刻想来,却处处透着诡异。
他们要在太医院动手。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,像淬了冰的刀锋,用药材做文章,让京城闹起瘟疫。到时候二皇子就能以稳定民心为由,名正言顺地接管驻军。
顾昭猛地站起身,案上的茶盏被他带得落地,摔成几瓣,滚烫的茶水溅在鞋面上,他却浑然不觉:我这就进宫禀报陛下——
别急。苏晚按住他的胳膊,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,那是她这月来凭着记忆和走访画的京城药铺分布图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店的药材储备,他们想让我们出局,我们就偏要给他们再布个局。赵将军,晋州旧部里有懂药材辨识的人吗?
赵将军立刻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老臣麾下有个姓周的参将,以前在药行干过十年,辨药识材的本事,在晋州是数一数二的。
让他混进太医院当杂役,盯着药材库的动静。苏晚的指尖重重划过地图上太医院的标记,留下一道浅浅的折痕,影十四,你带暗卫死死盯着龙王祠,他们运药的车一出门就立刻截下,人赃并获。顾昭...她抬头看他,眼底仿佛有火光在烧,明亮得惊人,你明日去见陛下,就说臣查到有人要借药材生事,恐牵连皇家清誉,愿请命彻查
顾昭望着她发亮的眼睛,那里面藏着不输男子的胆识与谋略,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,动作带着难得的温柔:你这脑子,不去当军师真是可惜了。
苏晚拍开他的手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,带着几分娇嗔:等把这些魑魅魍魉全掀了,再和你算烧医馆的账。
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沉,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。顾昭站在窗前,望着废墟里那截未燃尽的房梁,它在晨露中泛着焦黑的光,如同他们历经的磨难。他低声道:这场棋,也该换个人执子了。
晨雾如纱般漫进院子时,苏晚蹲在焦土上仔细翻找着可用之物。阿九举着个烧得黑乎乎的药碾子跑过来,小脸上沾着灰,却笑得灿烂:阿姐,这个还能用!她接过药碾子,指腹轻轻擦去上面的灰烬——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,跟着她们从晋州逃荒到京城,一路颠簸却从未丢弃的老物件。
能用。她把药碾子郑重地塞进阿九手里,掌心传来器物特有的厚重感,等天亮了,我们就开始清点损失,一点一点重新来过。
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,远处传来巡防营换班的号角声,悠长而嘹亮。苏晚望着渐亮的天色,袖中玉佩硌着她的手腕,带来清晰的痛感——这一次,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,把她们的家,烧成一片废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