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6章 账册未失·反制布局(1 / 2)

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下来,裹着呛人的焦糊味漫进活死人医馆的院子。空气湿冷,吸进肺里带着针扎似的凉意,混杂着草木灰的涩味,呛得人喉咙发紧。

苏晚蹲在满地碎瓦间,指尖触到一片烧得蜷曲的药渣。是昨天刚晒好的陈皮,本该泛着橙红的油亮光泽,此刻却像块朽木,泛着黑褐的死色,一捻就簌簌掉渣,带着烟火灼烧后的焦苦味。

阿姐!阿九的小短腿蹬得飞快,棉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声,他举着个烧黑的药碾子扑过来,发顶翘起的呆毛沾着草屑,鼻尖冻得通红,这个没坏!

苏晚接过那铁家伙,指腹擦去表面的灰烬。木柄上有道浅痕——是三年前逃荒路上,小川为了帮她捡滚落的药包,被碎石划的。当时他疼得牙关打颤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偏要把药碾子死死护在怀里,声音抖着却不肯松劲:阿姐的宝贝,不能摔。

能用。她把药碾子塞进弟弟冻得通红的手里,指腹蹭过他冻得发紫的鼻尖,冰凉的触感像触到块小冰块,等天彻底亮了,我们就把能用的药材挑出来。

苏姑娘。赵将军的声音从后堂传来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粗粝。

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蹲在夹墙前,背挺得像杆枪,布满老茧的手正抚过墙内露出的半截樟木箱。箱身蒙着层薄灰,却没烧出焦痕,他指腹叩了叩木板,发出沉闷的声:账本完好,连您记的那些难产医案都在,纸页边角都没卷。

苏晚膝盖一弯,几乎要栽进脚边的焦土里。她扶住残墙,砖块的冰凉透过掌心渗进来,指甲掐进掌心的裂口,借着那点锐痛才稳住颤音:他们以为烧了医馆,我们就会慌慌张张去抢藏物。她仰头望向被烧穿的房梁,晨光正从裂缝里漏下来,像道金线,在浮尘中明明灭灭,结果倒让我们看清,谁在盯着这箱子。

赵将军将樟木箱抱出来时,箱盖边缘还沾着焦木碎屑,蹭在他粗布战袍上,落下星星点点的黑。苏晚伸手去接,指尖突然顿住——箱角有道新鲜的划痕,细窄锋利,像刀尖蹭过的,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木刺。

她抬眼与赵将军对视,老将眼角的皱纹动了动,微微颔首:有人试过撬锁,只是没成功。那锁是小川用铜丝拧的,带着他特有的绕圈手法,外人轻易解不开。

苏姑娘。影十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,靴底碾过碎砖的声响格外清晰,像在敲小鼓。

他半蹲在围墙根,玄色暗卫服沾着晨露,湿漉漉地贴在背上,指尖正沿着地面一道凹痕移动,那痕迹浅得几乎看不见:您看这鞋印。

苏晚走过去,顺着他的指尖看——那是个三寸来长的鞋印,前掌深,后跟浅,鞋边有细密的针脚压痕,像被梳子梳过似的。西山驿。她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点草木灰的干涩,上个月我们去晋州旧部驻地,半道遇袭,杀手留下的也是这种鞋印。当时踩在泥地里,印子比这深,针脚痕看得更清。

影十四的指节在砖缝里叩了叩,发出声,眼底像淬了冰:是幽冥门的追魂靴。鞋底嵌了薄铁片,跑起来没声音,踩在软土上才留得出这种带针脚的印子。他抬头时,鼻尖呼出的白气混进雾里,更蹊跷的是,围墙角这堆碎瓦。他用刀尖挑起块烧裂的陶片,陶片边缘还带着火星烧过的赤红,底下压着半枚青石板,明显是被人挪开的,土都是新翻的。

苏晚顺着他的刀尖望去,只见原本铺得齐整的青石板,有块边缘翘起半寸,是刚被翻动过。有人提前踩过点,给他们指了翻墙的路径。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让在场众人脊背发紧,像被晨雾裹住般透不过气。

苏姑娘!学徒小桃的尖叫从门口传来,带着哭腔,像被惊飞的麻雀。

苏晚转身时,正看见巡防营的玄色甲胄涌进院子,甲片碰撞的声刺破晨雾。为首的秦大人骑着高头大马,马蹄踏在积水里,溅起混着黑灰的水花,腰间的银鱼佩在晨雾里泛着冷光,晃得人眼晕。

他勒住缰绳,马蹄在焦土上踩出个深坑,泥水四溅,声音像磨过的石子:本统领奉圣命调查纵火案,听说贵馆昨晚遭了难?

劳烦秦大人挂心。苏晚迎上去,袖中攥着那枚母亲留下的玉牌,玉面被体温焐得温热,边缘却硌得手腕生疼,倒像在给她打气。